熊倜覺得一雙眼皮好似有一百斤重,渾身困乏無力,他努力地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卻令他一片茫然。
他躺在床上,紫檀木的床,栩栩如生的雕花,鬆鶴延年。
因為熊倜看到雕花的鬆枝好似還在微微搖擺,有兩隻仙鶴正展翅欲飛,甚至能夠聽到那翅膀揮動的風聲。
紫檀木的雕花之上,那鬆枝絕不會動,仙鶴也絕不會飛,熊倜知道那是因為他的神智尚未完全清醒。
他又閉上眼睛,讓自己恢複一點體力,因為這一睜眼抬起眼皮所費的力氣實在太大,他緩緩地回憶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心中盤算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他想起了餘乘風,厲破風,以及範赤劍。
不錯,兩大門派將他們三人團團圍住,但絕沒有人出手,他也絕沒有受傷,因為突然起了詭異的風沙,一名麻衣刀客將他們救了出來。
麻衣刀客!
那麻衣刀客自稱是昔年諸葛神算餘臥龍的孫子,嫡孫。
他叫做餘力。
潺潺流水之濱,水霧彌漫,餘力請他們三人喝茶,茶的確是不錯的香茶,但他們三人卻被香茶迷暈了,在那一刹那熊倜聽到了遠處隱約的馬蹄之聲。
熊倜倒吸一口涼氣,暗暗一驚,難道那麻衣刀客竟是餘乘風等人的同謀,他們合謀做了一個口袋,熊倜他們三人不隻不覺間已乖乖地鑽了進來?
江湖險惡,人心難測。
熊倜不禁感歎自己太過輕率魯莽,不但害了自己,怕是也害了黑月與封三手他們二人。
於是熊倜禁不住歎了一聲,又緩緩睜開雙眼,他想看看黑月與封三手是否會在身旁。
黑月與封三手此時此刻定是也被麻衣刀客關在某處,又怎會在他身旁?但人在絕望之時總會做出一些無用的,可笑的事情來。
熊倜此時豈非也是處於絕望的邊緣?
但熊倜卻真的看到了黑月與封三手,他不敢相信,他心中明白,自己尚未完全清醒,這多半是幻覺。
片刻之後,他看得愈來愈清晰,黑月與封三手的確是在身旁,他們兩人為何會穿著下人的藍布短裝?而且他們兩人的眼中滿含驚喜,定定地望著熊倜。
黑月竟然驚喜地叫了起來,道:“大……大老爺,醒了。”
或許是太過激動,黑月早已不再口吃,這一激動竟然結結巴巴,又說不清話來,而且他為何連一聲大哥都叫不出來,竟叫做了“大老爺”?
熊倜暗想,或許是這家的主人救了他們三人,黑月見到大哥熊倜此刻忽然醒了,所以他在呼喚那主人。
這裏果然還有一個人,他一直靜靜地坐在熊倜的床邊。
這人此刻也是一臉驚喜,見到熊倜真的醒了過來,忍不住叫道:“醒了,果然醒了。”
熊倜定睛一看,頓時又是一陣暈頭轉向,因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那麻衣刀客餘力,不過他此時換了另一身裝束,一身貴公子般的華貴打扮。
餘力接下來的話,更令熊倜幾近崩潰,因為他滿含淚水,接著道:“爺爺,你可算是醒了。”
爺爺?
爺爺!餘力竟然將熊倜叫做爺爺!
突然之間,熊倜糊裏糊塗便連升三級,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熊倜感到頭暈得厲害,他又轉過眼去,看向黑月與封三手,想要自他們那裏得到解釋,但黑月與封三手竟同時喜道:“老爺子是醒了。”
他們二人非但沒有解釋,而且竟與麻衣刀客餘力是一個口氣,好似他們三人才是兄弟,黑月與封三手也是這場陰謀的同夥。
熊倜恨得直咬牙,難道那杯碧螺春裏的毒藥,已將他們兩人的腦子毒壞了,他們為何要跟著別人一起胡說八道?
餘力叫了一聲“小紅”,便有個小女孩推門進來,手裏捧著一個木盤,木盤裏是一杯冒著熱氣的香茶。
那是一杯碧螺春,因為熊倜已聞出了那茶的香味。
但他此刻絕不想喝茶,尤其不想喝這杯碧螺春,也許他這一輩子再也不願喝碧螺春,哪怕那是再好的,再有名的茶。
很顯然,餘力想得與熊倜並不一樣,因為他是一個孝順的孫子,嫡孫!
熊倜現在的身份不同了,他是餘力的爺爺,諸葛神算餘臥龍,他臥病在床,而且病得很重,方才定是昏迷了過去,如今醒了過來,作為嫡孫,餘力豈有不盡孝道,喂他喝茶的道理?
諸葛神算餘臥龍最喜歡喝茶,尤其是碧螺春。
餘力自小紅的手裏接過茶杯,另一隻手便扶起熊倜的頭,很小心地將茶水喂了過去。
熊倜緊閉著嘴,他如今不但不想喝碧螺春,甚至不想聞到,或者想起碧螺春他便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