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湯姆的主母及其見解(3)(2 / 2)

“那麼,”奧菲莉亞小姐說,“你到底認為奴隸製是正當的,還是不正當的?”

“我不想學你們新英格蘭人那樣直接,姐姐,”聖·克萊爾愉快地說。“我知道,如果我回答了這個問題,一連串的問題就會接踵而至,我也不想公開我的觀點。我是專門往別人的玻璃房子上扔石頭的人可我絕不想蓋起玻璃房子讓別人往上扔石頭。”

“他講話總是這油腔滑調的,”瑪麗說,“你不要妄想從他那裏得到滿意的回答。我相信,正是因為他不相信宗教,這些日子他才老往外跑。”

“宗教!”聖·克萊爾說。他說話的語氣便得那兩位女士驚訝地望著他。“宗教!你在教堂裏聽到的那一套就是宗教嗎?那些可以任意扭曲,可上可下,以迎合自私自利的世俗社會的邪門歪道也叫做宗教嗎?難道連我這個生而不敬神明、庸俗愚昧的人都不如,比我更加肆無忌憚,膽大妄為,不講公道,無視他人利益的東西也算宗教嗎?不!如果我要尋找一種宗教,我就要尋找比我崇高的,而不是比我低賤的東西。”

“那麼,你對《聖經》證明了奴隸製合理的說法持否定態度了?”奧菲莉亞小姐說。

“《聖經》是我母親的書,”聖·克萊爾說。“她一生靠它支持著自己的信念。如果《聖經》確實說過那樣的話,我感到非常遺憾。那無異於為了讓我心安理得地喝白蘭地,嚼煙葉和罵人,而去證明當年我母親也有同樣的嗜好。可是,我並沒有因為自己能做這些事而心滿意足,反而喪失了因為愛母親而得到的心靈上的安慰。在這個世界上,有值得你尊敬的人確實是一種安慰。總之,你瞧,”他突然換了輕鬆的語乞說,“我想要的不過是把不同的東西放入不同的盒子而已。社會的整體結構,無論是在歐洲還是在美洲,均由多種多樣的因素構成,經受不住任何絕對理想的道德標準細細檢查。因而,如果有人勇敢地站出來說:奴隸製對我們很有必要,我們離不開它,放棄了它我們就變成了窮光蛋,所以我們必須支持這個製度,那才是堅強、有力、措辭得當的語言。相反,誰要是裝出一副杞人憂天的麵孔,裝腔作勢,引經據典,我倒覺得這個人是外表高尚的偽君子。”

“你太尖酸刻薄了!”瑪麗說。“是嗎?”聖·克萊爾說,“如果由於某種原因,棉花價格一落千丈,永不回升,奴隸作為一種財富在市場上的難以賣出,你不認為我們會立刻對《聖經》的教條做出另外一種解釋嗎?教會的人自然會恍然大悟,立刻發現《聖經》上的每一句話和一切道理都顛倒過來!”“不管怎麼說,”瑪麗斜躺在沙發上說,“多虧我生在奴隸製存在的地方,我相信這種製度合理——確實,不能沒有這種製度。我敢說,沒有它我無論如何都活不下去。”

“你怎麼看這個問題?”聖·克萊爾對他女兒說。這時伊娃正好手持鮮花走進來。

“你說什麼,爸爸?”“唔,你覺得哪一種生活好——是像佛蒙特你爺爺家裏的那種生活,還是像我們家擁有一大群奴隸的生活?”

“啊,當然是我們家這樣的生活好呀。”伊娃說。“為什麼呢?”聖·克萊爾撫摸著她的頭說。“哎,在我們這種生活裏,你周圍有很多人可以愛啊。”伊娃抬起頭來真誠地望著她父親說道。

“你瞧,伊娃老是這樣子,”瑪麗說道;“說出話來總是古裏古怪的。”

“這話古裏古怪嗎,爸爸?”伊娃坐到父親的腿上,低聲說道。

“照世俗的標準來說,是有點兒古怪,寶貝,”聖·克萊爾說。“開飯的時候我的小伊娃哪裏去了?”

“喔,我在湯姆的房裏聽他唱歌來著,戴娜大媽給我吃過飯了。”

“聽湯姆唱歌,真的?”“是呀!他唱了很多好聽的歌,唱的是新耶路撒冷,光明的天使和迦南聖地。”“真想不到,那比歌劇更好聽,是嗎?”“是的,他還要教我唱呢。”

“學唱歌,嗯?——你可越來越長進了。”“是的,他唱歌給我聽,我給他讀《聖經》,你不知道,他還給我講解呢。”“哎呀,”瑪麗忍不住失笑道,“這真是最新鮮的笑話。”

“我敢保證,湯姆解釋《聖經》可是行家裏手,”聖·克萊爾說。“湯姆是個宗教方麵的天才。今天清晨我準備騎馬出去,悄悄地走到馬廄旁湯姆的小房前麵時,聽見他在一個人做禱告。說實話,我從來聽到過像他那樣虔誠的禱告。他還替我做禱告呢,那樣了簡直跟聖徒完全一樣。”

“也許他他注意到你在外麵。這種小聰明我以前聽說過。”

“如果他猜到我在外麵偷聽的話,那他就不算很聰明了;因為他在上帝麵前很坦誠地傾述了他對我的看法。湯姆似乎覺得我這個人身上也有一些缺點,好像衷心地希望我皈依宗教似的。”

“我倒希望你能把這話牢記於心。”奧菲莉亞小姐說。“我想,這也許也是你的看法吧,”聖·克萊爾說。“好吧,咱們拭目以待——你說好嗎,伊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