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偶爾也會有一個兩個的。他們天生老實,即使最壞的影響也不會將他們帶壞。可是,你要明白,黑人的孩子在嗷嗷待哺時也許就看到了欺詐是他們惟一的出路。詐騙與欺狡變成了天生的、不可或缺的習慣。至於誠實,奴隸被奴隸主控製,不可能有什麼財產概念,所以他們不明白,凡屬主人的財產,就並他能拿到手,也不等於歸他所有。依我所看,我看不出他們如何能夠誠實。而像湯姆這樣的人,簡直是存在於黑人之間的一個道德的奇跡!”
“那他們的靈魂將來會怎麼樣呢?”奧菲莉亞小姐說。
“這不關我的事,”聖·克萊爾說,“我隻知道這輩子的事。事實上,我們已經為了自己的利益,在陽世把整個黑人種族交給了魔鬼,至於他們到陰間以後的命運誰還會在意呢?”
“這太可怕了!”奧菲莉亞小姐說,“你們應該對此感到羞愧!”
“我並不這麼認為。不管怎麼說,還有很多人和我們一樣呢,”聖·克萊爾說道;“大多數人都是隨波逐流的。看一看全世界高低貴賤的人吧——為了上層階級的利益,下層階級的肉體、精神和靈魂都被榨幹了。英國是這樣;到處都是這樣;就因為我們做事的方式與他們些有不同,全體基督教徒便義憤填膺,大驚小怪。”
“可是佛蒙特就不是這樣。”“不錯,我承認,在新英格蘭和各自由州,情況比我們這兒好多了。鈴響了,姐姐,咱們出去吃飯吧,暫時把地區偏見扔到一邊吧。”
吃過飯奧菲莉亞小姐在廚房裏的時候,幾個黑孩子喊道,“普露來了,普露來了,跟平時一樣,嘴裏嘟噥著。”
這時,一個頭上頂著一籃子烤麵包和熱麵包卷又高又瘦的黑人婦女走進廚房。
“嗨,普露!你來啦!”黛娜說。普露愁眉緊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說話的聲音煩躁而沉悶。她放下籃子,蹲下來,胳膊肘撐在膝蓋上,說道:
“天哪!我巴不得死了才好!”“你為什麼這麼說呢?”奧菲莉亞小姐說。“死了以後什麼罪都不用受了。”那個女人眼睛盯著地板,粗聲粗氣地回答。“誰讓你喝得爛醉,自討苦吃來著,普露?”一個漂亮的混血種上房侍女,搖晃著一對珊瑚耳墜說道。普露陰沉著臉,狠狠瞪了她一眼。
“說不定哪天你也會像我一樣開始借酒澆愁呢,那我才高興呢?”
“算啦,普露,”黛娜說,“看看你的烤麵包吧。這位小姐會付給你錢。”
奧菲莉亞小姐挑出二三十塊烤麵包。
“架子頂上的罐子裏有幾張票,”黛娜說。“傑克,把票拿下來。”
“票——幹什麼用的?”奧菲莉亞小姐說。“我們從她東家那裏買票,她憑票賣給我們麵包。”“我回到家,他們數我的票和錢,看我的零錢夠不夠數;如果不夠數,就會把我打得半死。”“活該,”那個高傲的侍女說,“誰叫你拿他們的錢去喝酒來著。她常這麼幹,小姐。”“我偏要喝——喝醉了才不會有煩惱,否則我就活不下去了。”“偷你東家的錢,拿去喝酒喝得爛醉如泥,”奧菲莉亞小姐說,“這樣做不對,也太愚蠢了。”“小姐說的也許有道理;但是我還要喝。天哪!讓我趕緊死吧,死了就不再受罪了!”
那個老婦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又把籃子頂在頭頂;臨走之前,瞪了一眼仍站在那裏擺弄耳墜的侍女。
“你在那裏搖頭晃腦,擺弄耳墜,自以為是。哼,沒關係——總有一天你也會變成和我一樣飽受折磨與痛的苦老婆子的。你肯定會這樣的。”那女人惡狠狠地說道,走出了房間。
“這個老東西真討厭!”阿道夫說。他正巧來給主人打刮臉用水。“如果我是她的東家也會拿鞭子使勁抽她的。”
“你恐怕下不了這個手吧,”黛娜說。“她的脊背已經傷痕累累,慘不忍睹——連衣服都無法穿了。”
“我認為,像這樣低賤的女人,就不該讓她到大戶人家去,”簡小姐說。“你認為呢,聖·克萊爾先生?”她說,並賣弄風情地把腦袋歪向阿道夫一邊。
必須說一句,阿道夫除了擅自動用主人的東西之外,還經常盜用主人的姓名和地址;他在新奧爾良的黑人圈子裏的正式頭銜是“聖·克萊爾先生”。
“我當然讚同你的意見,貝諾瓦小姐。”阿道夫說。“貝諾瓦”是瑪麗·聖·克萊爾娘家的姓氏,簡是瑪麗隨身帶來的一個女傭。“貝諾瓦小姐,請問,這副耳墜是不是專門為明天晚上的舞會準備的?太漂亮了!”“真不知道,你們這些男人明天會放肆到什麼程度!”簡一麵說,一麵晃動著她那漂亮的腦袋,晃得那副耳墜熠熠發光。“你要是再問的話,我整個晚上都不會跟你跳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