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孩子。”
“該怎樣管理他們呢?”聖·克萊爾說。“說實話,我根本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奧菲莉亞小姐說道。
“我也回答不了,”聖·克萊爾說。“報紙上偶爾披露的駭人聽聞的殘暴事件——譬如普露事件——是怎樣造成的呢?在許多情況下,這是雙方心腸漸漸硬化的過程——主人越來越殘忍,仆人越來越麻木。我決定永遠不開這個頭,因為一旦開始便永遠不會結束。我決定至少我得保住我的道德本性。其結果是,我家的奴隸就像被慣壞了的孩子;不過,我反而覺得這樣比雙方都變得殘酷無情要好得多。”
“但這是你們的奴隸製造了這樣的孩子。”奧菲莉亞小姐說。
“這我知道,但是既然他們已經被造成對他們有什麼別的辦法呢?”
“如果你讓我來做這個試驗,我並不領情。但是,這似乎是一種義務,我隻好盡力而為了。”奧菲莉亞小姐說。果然,從那以後,奧菲莉亞小姐便以令人欽佩的熱情和精力投身於對這個小女孩的教育之中了。她為她規定了固定的任務和時間,並手把手教她閱讀和做針線活。
前一種技藝那孩子學得很快。她飛快的學會了字母,很快就能閱讀淺易書籍了;可是,做針線活卻成了一大難事。那小家夥像猴子一樣好動,像貓一樣靈巧,要她坐著一動不動做針線,確實在些難為她;於是她把針折斷,偷偷地扔到窗外或塞進牆縫;把線弄亂,弄髒或扯斷,或者把整個線團扔掉。她像魔術師那般手疾眼快,而且控製麵部表情的本領也絲毫不遜於魔術師。盡管奧菲莉亞小姐對這些事件感到奇怪,但是若要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就不能顧及其它事,所以一直不能能將她逮個正著。
托普西很快成為全家的知名人物。他在做鬼臉、逗趣、跳舞、學口技、爬高、翻跟頭、唱歌、吹口哨、模擬種種她喜愛的聲音等方麵的天賦,真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做遊戲的時候,家裏的孩子成群結隊跟隨在她屁股後麵,一個個張大嘴巴,對她羨慕不已。伊娃也不例外,她似乎對托普西那套奇特的魔法著了迷,就像一隻鴿子也會被一條閃閃發光的蟒蛇迷住一樣。奧菲莉亞小姐看見伊娃如此喜歡與托普西為伍,心裏很不安,於是請求聖·克萊爾禁止她們交往。
“不要管她!”聖·克萊爾說。“托普西對她有好處。”“可是,那孩子實在太壞了——你不怕她把伊娃帶壞嗎?”
“她不會帶壞伊娃的;也許她會教其它的孩子學壞,但是邪惡落在伊娃的心靈上,就像露水落到白菜葉上一樣,立刻就滾掉了,一滴都滲不進去。”
“不要太自信,”奧菲莉亞小姐說,“如果我有孩子,我絕不許他跟托普西一起玩兒。”
“好的,你的孩子完全可以不跟她玩兒,”聖·克萊爾說,“但是我的孩子就可以。伊娃要學壞,早就學壞了。”
起初,家裏的人都對托普西置之不理,然而沒多久大家就發現需要改變自己的看法。人們發現,誰欺負了托普西,不出幾天就會得到報應——不是耳環或別的什麼心愛之物丟了,就是一件衣服被糟蹋得不能要了,或者一個人冷不防碰翻熱水盆,或者在他穿戴整齊的時候,一盆髒水從天而降;這些惡作劇發生的時候,你怎麼也找不到真正的作案嫌疑人。家庭審判開庭之時,托普西多次被傳喚到庭,但是她始終保持那一副一本正經、清白無辜的麵孔,頂住任何質對。奧菲莉亞小姐想秉公執法,但沒有憑據,她是不肯隨便處理的。
其次,惡作劇發生的時間也是精心挑選的,這進一步掩護了作案人。總之,托普西很快就讓全家人心裏明白,最好不要惹她;的確果然也就沒人敢惹她了。
托普西幹起活來,手腳麻利,幹勁十足,學什麼,會什麼,速度令人吃驚。沒教幾次,她就已經能把奧菲莉亞小姐的臥房收拾得整整齊齊,連愛挑剔的奧菲莉亞小姐都挑不出毛病。隻要她願意,她會樣樣做的有條不紊,一般人誰也比不過她。但是,她樂意的時候並不太多。奧菲莉亞小姐對她認真而又耐心地監督了三、四天之後,如果認為她終於可以不用監督了,可以放心地去忙其它事情的時候,托普西就會趁機折騰上一兩個鍾頭。總之,正像奧菲莉亞小姐所說,簡直是鬧得“天翻地覆”。
有一次,奧菲莉亞小姐正好撞見托普西把她最好的披巾裹在頭上,對著鏡子有模有樣地表演著。奧菲莉亞小姐那次是把鑰匙落在抽屜裏了,她還是生平第一次這樣粗心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