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清脆的下課鈴響起來,原本安靜的小學如同一鍋瞬間燒開的水,頓時喧鬧起來。學校樓頂的那隻不知什麼年代的的大鍾指針指向下午四點二十分,放學的時候到了。
嘰嘰喳喳的學生們在老師們的組織下,跟著舉著班牌的領頭學生,如同噴泉一般,汩汩地從有些破舊的學校大門中迫不及待地湧了出來,然後再分裂向四麵八方。有些孩子老老實實地跟著隊列過馬路,有些孩子蹦蹦跳跳地向久等的父母跑去,有些孩子則一頭紮進學校邊上的雜貨店裏,用存了許久的零花錢去買心儀已久的小玩意兒。老師們也在緊張地送學生出校門後,微笑著相互打著招呼,準備回家。
這樣熱鬧的情形,從周一到周五,每天下午不斷上演。看到孩子們花樣的燦爛笑容,老秦的嘴角不禁也掛上了微笑。
“老秦,明兒見啊!”不時有人向他打著招呼,也有相熟的孩子笑嘻嘻地衝他揮手再見,他也笑嗬嗬地一一揮手。他臉上的笑容幹淨,眼神卻深邃,長相也頗為英挺,如果不是他頭上下了霜似得灰白頭發,會讓人覺得他是個剛剛大學畢業的青年。
其實“老秦”並不老,原名秦銳,今年虛歲才三十九,是學校的保安。據說老秦身手非常好,當年是部隊裏的高手,從部隊退下來以後,不知怎麼輾轉到了這個小學,在學校當起了保安。別人不明白為什麼,秦銳自己心裏清楚的很,由於為人過於耿直,加上下手狠,他招惹過不少人,也惹了不少事,其中不乏有身份有地位者。說句實在話,如果不是老校長收留他,恐怕他自己和老娘都得餓死。
最讓秦銳感激的是,老校長不但頂住壓力給他找了份學校保安的工作糊口,還總說他“質勝文則野”,非得逼著他跟自己學習。結果從《三字經》、《千字文》開始,到後來的四書五經、經史子集、甚至中醫,連毛筆字每天都要練習一個小時,結果導致現在的秦銳變得不僅棱角少了許多,為人處世也更加成熟,就算讓他當著一幹大學生講課,他也能侃侃而談,毫不膽怯;他的毛筆字也算小有所成,已經過了臨摹的階段,很有些豐神峻骨的意思,連老校長都讚不絕口地說,出去可以賣錢了。
對秦銳看說,老校長對他有再造之恩,是除了母親對他最好的人,更是授業恩師。故此每次遇見校長,他腰杆都挺得筆直,然後雙腳一並,“啪”地一聲敬個標準的軍禮,大聲說:“校長好!”
在他心中,敬軍禮是一件神聖的事,最高程度表達了自己對恩師的尊敬。老校長很能理解他這種心情,每次都會很嚴肅的點頭回應。此時老人正在學校門口查看學生們的情況,看著絡繹不絕的家長和學生,衝秦銳道:“小秦,你媽媽的病怎麼樣了?”現在,整個學校裏也隻有他叫秦銳“小秦”了。
秦銳照例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肅然回答:“報告校長,好多了!”
老校長點點頭:“嗯,那就好。若有反複,再來找我,我再去你家看看。記住,方子不可亂用,一人一病,每個人情況都不同,一定要多問多思,不明白的地方就問我,且不能隨意抄古方,用偏方。”
老校長說這話時很是慎重,秦銳眼中也極認真,站著標準的軍姿,如同麵對將軍一般,肅然道:“是!”
老校長點頭,微笑不語。他很喜歡秦銳,覺得這孩子不僅聰明地很,而且懂禮貌,知進退,不忘本,孝順,做人有股子韌勁兒,卻又不是真的不知變通,冥頑不靈。在自己的教導下,他現在算是文武雙全,可以說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拿出來不比京城那些老家夥教導出來的眼高於頂的精英弟子們差。
眼看這孩子品行極好,早過了考察期,古文底子打得差不多了,“望聞問切”也學很紮實,針術也有了一定的基礎,現在也差不多是把看家本領交給他的時候了。“不過他想要出師,恐怕還得至少三五年。”老校長暗自想,“想要精深,沒有個十幾二十年的功夫,卻也不成。”
老校長正在這兒想著,忽然身邊人群一陣騷亂,突然“啊——”的一聲,傳來一個孩子的尖叫。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看見一個壯漢夾持著一個孩子,三步並作兩步,惡狠狠地衝學校裏麵衝來。
眾人愕然望著他,不知誰突然喊了一句:“他有刀!”頓時響起女人孩子們的一片刺破耳膜的尖叫聲,人群亂如水入沸油,一下子炸了鍋,你推著我,我擠著你,不少年齡小的學生被人群擠得哇哇大哭,學校門口頓時大亂。
老校長腦子“嗡”地一聲響,幸好他這輩子經曆極其豐富,知道這時候最怕出現踩踏事故,急的腦門子見汗,連忙連聲喝道:“小秦,關門!門外所有老師,組織身邊家長孩子,撤離校門口!”
秦銳畢竟是當過兵的人,極為沉著冷靜,已把校門關死,自己則守在校門外。老師們則在老校長不斷的呼喝中也逐漸恢複過來,指揮下身旁的家長孩子向後撤離。
原本像沒頭蒼蠅似得人們總算有了主心骨,如潮水般向人行道和馬路上退去,原本熙熙攘攘的校門口瞬間空蕩蕩,被遠遠看熱鬧的人們圍成一個大大的圈。馬路被堵死了,不少司機拚命按喇叭,卻一步也走不動。有人探出頭來叫罵,一時間,喇叭聲,司機的叫罵聲,人們的喊叫聲,孩子們的哭聲響成一片,簡直比大清早的菜市場還要熱鬧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