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同窗友認假作真女秀才移花接木(2)(3 / 3)

聞俊卿無計推托,心下想道:“他家不曉得我的心病,如此相逼,卻又不好十分過卻,打破機關。我想魏撰之有竹箭之緣,不必說了。還有杜子中更加相厚,到不得不閃下了他。一向有個主意,要在骨肉女伴裏邊別尋一段姻緣,發付他去。而今既有此事,我不若權且應承,定下在這裏,他日作成了杜子中,豈不為妙眉批:此轉甚妙,其絕處逢生。?那時曉得我是女身,須怪不得我說謊。萬一杜子中也不成,那時也好開交了,不像而今礙手。”算計已定,就對員外說:“既承老丈與令甥如此高情,小生豈敢不受人提挈!隻得留下一件信物在此為定,待小生京中回來,上門求娶就是了。”說罷,就在身邊解下那個羊脂玉鬧妝眉批:鬧妝方得實際,雙手遞與員外道:“奉此與令甥表信。”富員外千歡萬喜,接受在手,一同老姥去回複景小姐道:“一言已定了。”員外就叫店中辦起酒來,與聞舍人餞行。俊卿推卻不得,吃得盡歡而罷。

相別了起身上路,少不得風餐水宿,夜住曉行。不一日,到了京城。叫聞龍先去打聽魏、杜兩家新進士的下處。

問著了杜子中一家,元來那魏撰之已在部給假回去了。杜子中見說聞俊卿來到,不勝之喜,忙差長班來接到下處,兩人相見,寒溫已畢。俊卿道:“弟專為老父之事,前日別時,承兄每分付入京圖便,切切在心。後聞兩兄高發,為此不辭跋涉,特來相托。不想魏撰之已歸,今幸吾兄尚在京師,小弟不致失望了。”杜子中道:“仁兄先將老伯被誣事款做一個揭帖,逐一辨明,刊刻起來,在朝門外逢人就送。等公論明白了,然後小弟央個相好的同年在兵部的,條陳別事,帶上一段,就好到本籍去生發出脫了。”俊卿道:“老父有個本稿,可以上得否?”子中道:“而今重文輕武,老伯是按院題的,若武職官出名自辨,他們不容起來,反致激怒,弄壞了事。不如小弟方才說的為妙,仁兄不要輕率。”俊卿道:“感謝指教。小弟是書生之見眉批:書生不止,隻怕是女流之見,還求仁兄做主行事。”子中道:“異姓兄弟,原是自家身上的事,何勞叮嚀?”俊卿道:“撰之為何回去了?”子中道:“撰之原與小弟同寓了多時,他說有件心事,要歸來與仁兄商量,問其何事,又不肯說。小弟說,仁兄見吾二人中了,未必不進京來。他說這是不可期的,況且事體要來家裏做的眉批:正不知事體不必家裏做也,必要先去,所以告假去了。正不知仁兄卻又到此,可不兩相左了?敢問仁兄,他果然要商量何等事?”俊卿明知是為婚姻之事,卻隻做不知,推說道:“連小弟也不曉得他為甚麼,想來無非為家裏的事。”子中道:“小弟也想他沒甚麼,為何恁地等不得?”

兩個說了一回,子中分付治酒接風,就叫聞家家人安頓好了行李,不必另尋寓所,隻在此間同寓。蓋是子中先前與魏家同寓,今魏家去了,房舍盡有,可以下得聞家主仆三人。子中又分付打掃聞舍人的臥房,就移出自己的榻來,相對鋪著,說晚聞可以聯床清話。俊卿看見,心裏有些突兀起來。想道:“平日與他們同學,不過是日間相與,會文會酒,並不看見我的臥起,所以不得看破。而今弄在一間房內了,須閃避不得,露出馬腳來怎麼處?卻又沒個說話可以推掉得兩處宿。隻是自己放著精細,遮掩過去便了。”

雖是如此說,卻是天下的事是真難假,是假難真。亦且終日相處,這些細微舉動,水火不便的所在,那裏妝飾得許多來?聞俊卿日間雖是長安街上去送揭帖,做著男人的勾當。晚間宿歇之處,有好些破綻現出在杜子中的眼裏了。杜子中是聰明的人,有甚省不得的事?曉得有些詫異,越加留心閑覷,越看越是了。這日,俊卿出去,忘鎖了拜匣,子中偷揭開來一看,多是些文翰柬帖,內有一幅草稿,寫著道:

“成都綿竹縣信女聞氏,焚香拜告關真君神前。願保父聞確冤情早白,自身安穩還鄉,竹箭之期,鬧妝之約,各得如意。謹疏。”子中見了拍手道:“眼見得公案在此了。我枉為男子,被他瞞過了許多時。今不怕他飛上天去。隻是後邊兩句解他不出,莫不許過了人家?怎麼處?”心裏狂蕩不禁。

忽見俊卿回來,子中接在房裏坐了,看著俊卿隻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