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癡公子狠使噪脾錢賢丈人巧賺回頭婿(3)(1 / 2)

人道光陰疾似梭,我說光陰兩樣過。昔日繁華人羨我,一年一度易蹉跎。可憐今日我無錢,一時一刻如長年。我也曾輕裘肥馬載高軒,指麾萬眾驅山前。一聲圍合魑魅驚,百姓邀迎如神明。今日黃金散盡誰複矜,朋友離群獵狗烹。晝無餷粥夜無眠,落得街頭唱哩蓮。一生兩截誰能堪,不怨爺娘不怨天。早知到此遭坎坷,悔教當日結妖魔。而今無計可奈何,殷勤勸人休似我!

上官翁曉得公子在街上乞化了,教人密地分付了一班乞兒,故意要淩辱他,不與他一路乞食。及至自家討得些須來,又來搶奪他的,沒得他吃飽。略略不順意,便嚇他道:“你無理,就扯你去告訴家主。”公子就慌得手腳無措,東躲西避,又沒個著身之處。真個是凍餒憂愁,無件不嚐得到了。上官翁道:“奈何得他也勾了。”乃先把一所大莊院與女兒住下了,在後門之傍收拾一間小房,被窩什物略略備些在裏邊。又叫張三翁來尋著公子,對他道:“老漢做媒不久,怎知你就流落此中了!”公子道:“此中了,可憐眾人還不容我!”張三翁道:“你本大家,為何反被乞兒欺侮?

我曉得你不是怕乞兒,隻是怕見你家主。你主幸不遇著,若是遇著,送你到牢獄中,追起身錢來,你再無出頭日子了。”

公子道:“今走身無路,隻得聽天命,早晚是死,不得見你了。前日你做媒,嫁了我妻子出去,今不知好過日子否。”

說罷大哭。張三翁道:“我正有一句話要對你說,你妻子今為豪門主母,門庭貴盛,與你當初也差不多。今托我尋一個管後門的,我若薦了你去,你隻管晨昏啟閉,再無別事。又不消自爨,享著安樂茶飯,這可好麼?”公子拜道:“若得如此,是重生父母了。”張三翁道:“隻有一件,他原先是你妻子,今日是你主母,必然羞提舊事。你切不可妄言放肆,露了風聲,就安身不牢了。”公子道:“此一時,彼一對。他如今在天上,我得收拾門下,免死溝壑,便為萬幸了,還敢妄言甚麼?”張三翁道:“既如此,你隨我來,我幫襯你成事便了。”

公子果然隨了張三翁去,住在門外,等候回音。張三翁去了好一會,來對他道“好了,好了,事已成了,你隨我進來。”遂引公子到後門這間房裏來,但見。

床帳皆新,器具粗備。蕭蕭一室,強如庵寺墳堂;寂寂數椽,不見露霜風雨。雖單身之入臥,審容膝之易安。

公子一向草棲露宿受苦多了,見了這一間清淨房室,器服整潔,吃驚問道。眉批:不受過苦,豈羨此乎?“這是那個住的?”張三翁道:“此即看守後門之房,與你住的了。”公子喜之不勝,如入仙境。張三翁道:“你主母家富,故待仆役多齊整。他著你管後門,你隻坐在這間房裏,吃自在飯勾了。憑他主人在前麵出入,主母在裏頭行止,你一切不可窺探。他必定羞見你,又萬不可走出門一步,倘遇著你舊家主,你就住在此不穩了。”再三叮囑而去。公子吃過苦的,謹守其言。心中一來怕這飯碗弄脫了,二來怕露出蹤跡,撞著舊主人的是非出來,呆呆坐守門房,不敢出外。過了兩個月餘,隻是如此。

上官翁曉得他野性已收了,忽一日叫一個人拿一封銀子與他,說道:“主母生日,眾人多有賞,說你管門沒事,賞你一錢銀子買酒吃。”公子接了,想一想,這日正是前邊妻子的生辰,思量在家富盛之時,多少門客來作賀,吃酒興頭,今卻在別人家了,不覺淒然淚下。藏著這包銀子,不舍得輕用。隔幾日,又有個人走出來道:“主母喚你後堂說話。”公子吃了一驚,道:“張三翁前日說他羞見我麵,叫我不要露形,怎麼如今喚我說話起來?我怎生去相見得?”

又不好推故,隻得隨著來人一步步走進中堂。隻見上官氏坐在裏麵,儼然是主母尊嚴旁批:妙,公子不敢抬頭。上官氏道:“但見說管門的姓姚,不曉得就是你。你是富公子,怎在此與人守門?”說得公子羞慚滿麵,做聲不得。上官氏道:

“念你看門勤謹,賞你一封銀子買衣服穿去。”丫鬟遞出來,公子稱謝受了。上官氏分付,原叫領了門房中來。公子到了房中,拆開封筒一看,乃是五錢足紋,心中喜歡,把來與前次生日裏賞的一錢並做一處,包好,藏在身邊。就有一班家人來與他慶鬆,哄他拿出些來買酒吃。公子不肯,眾人又說:“不好獨難為他一個,我們大家湊些,打個平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