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緘默了一陣。他意識到了這句話的準確性,它也一樣適合於他。它似乎挑明了某種事情的本質。但他不敢多想,毅然說:“莊姝,明天我請假到市裏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危思,你過來,我有點事要跟你談談。”
他剛進工人文化宮的大門,就被主任叫住了。主任麵帶微笑向他招手,他隻好迎著那微笑走過去。
到了辦公室,主任給他倒了杯涼開水,關切地問:“最近有什麼新作呀?”
“很久沒寫了……”提到寫作,他總有點慚愧。
“可不能因為戀愛就把事業荒廢了噢!我們在你身上寄予很大希望呐!對了,省裏年底要舉辦一次全省職工文藝創作評獎,現在就開始征文,十一月底截稿,主要是小說和散文。你回去準備一篇吧!”
“好。”他點頭。
“達汝成是評委之一,我們跟他關係不錯的,又是家鄉人,到時候有必要的話跟他打個招呼,希望是很大的。你爭取拿個獎回來,為市裏、為文化宮,當然也為你自己爭爭光。”
“我盡力而為吧。”
“你和莊姝是怎麼回事?”主任話鋒一轉,盯著他的眼睛問,“先是聽說你們在談,後來又聽說你們沒談了,結果呢你們好象又在談?”
“我們……鬧了點小矛盾。”
“嗯,鬧點小矛盾嘛也是正常的。你和莊姝談戀愛,大家都是讚同的,認為你們是不錯的一對。不過你可要自尊自愛喲,不要以為創作上有點成績生活上就可以隨便點,這方麵文藝界有過許多教訓。你前途遠大,要為前途著想。要戀愛,就認認真真談,不要拖得太久。談得攏就結婚,談不攏就及早拉倒。千萬不能談不攏還來來往往,藕斷絲連,那是絕對不行的!”
他盯著主任的臉,心想你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哦,今天是隨便提個醒,是為了對你和莊姝負責,你們都還年輕,組織上有這個責任,否則就是我這個主任失職喲!”
他一字一頓地說:“請組織放心,我今天來,就是來和莊姝商量結婚的。”
主任一愣,說:“那好、那好啊!”
危思安靜地坐在莊姝的桌前,享受著她特有的溫馨幽雅的氣息。進屋時剛好遇著莊姝要去辦公室。“我去去就來!”她親親他就匆匆走了。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裏,他第一次有了被接納的感覺。簡陋的書架,桌上的筆筒,綠色的窗簾,都使他感到很親切。
他把頭靠在椅背上,假寐了一小會,開始諦聽門外的聲音,等待莊姝的腳步響過來。同時,他側過身子欣賞牆上的一幀條幅。很不錯的草書,龍飛鳳舞地書寫著屈原的《桔頌》。看落款才知是萬富慈的手筆。那樣一個麵黃如蠟骨瘦如材奴顏婢膝的人能寫這麼一手蒼勁的字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她為何還掛他寫的字呢?是的,她胸懷豁達,根本沒把那些卑俗小事放在心裏。
他隨手從桌上拿過一本《莎士比亞選集》來翻。扉頁上有個血紅模糊的印章,篆體字。他辨認了半天,才看出是“馬躍藏書”四個字。他翻開來看,手指觸著書頁時有種怪異的感覺。目錄裏列著莎士比亞的名劇《奧賽羅》,仿佛是一種暗示。他當然不是奧賽羅,他不會心胸狹窄,不能因為愛而嫉恨所有接近過她的男人。他也不能自尋煩惱,折磨自己也折磨她。他現在的責任是愛護她,維護她,保護她。
書沉甸甸的,好像就是莎士比亞思想的份量。他合上書,放回原來的位置,
這時門鎖哢噠一聲響,莊姝閃進來,反手將門一碰,笑盈盈地撲過來掛在他脖子上。
他們性急而準確地尋找到了對方的嘴,來了一個令人窒息的長吻。一陣天旋地轉,兩人摟著站定,半天才緩過氣來。
她黑幽幽的大眼睛瞪著他,捏著他的鼻子扯了扯,又嘟起小嘴,把一點唾沫印到他下巴上。她顯得那麼活潑而調皮!他第一次見識了她性格的另一麵。他忍不住憐愛地將她攬入懷中,雙臂使勁摟她。那溫香酥軟的身體在他懷裏快樂裏呻喚。他猛一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在房間裏旋轉。她踢著腿,摟著他的脖子咯咯笑,叫著:“快放下,快放下!”他說:“我要把你從窗戶裏丟出去!”她叫道:“你敢!”他走到窗邊作拋扔狀:“你看我敢不敢!”她說:“快放下,對麵樓裏人看見要嫉妒了!”他心花怒放:“我就是要他們嫉妒!”說著發狂地吻她那如玫瑰綻開的紅唇。她趁機搔他的胳肢窩,他身上一軟,隻好將她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