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爆炸 (2)(2 / 2)

酒的醇香染透了整個墓地。

兩人默默地相跟著下了山坡,來到馬路上。廖一平回頭對危思說:“蘇又茹太冤了,我非要替她報這個仇!”

“報什麼仇?”危思不解。

“蘇又茹是繆誌遠害死的!”廖一平紅著眼,太陽穴上的青筋在跳動,“這幾天,我找了蘇又茹的班長,還找了她師傅,都弄清楚了,是繆誌遠害死了她!”

“怎麼回事?”

“這一向,廠裏合成氨生產不是不穩定麼?那天,有個省委副書記要來廠裏視察,繆誌遠為了表功,就匆匆到了合成車間,一定要他們突破日產兩百噸大關。但是循環機狀況不好,正在運行的那一台出口管的法蘭墊圈有泄漏,已經漏了幾個班了,由於沒有備用機,一直帶病生產。班長怕出事故,不肯加壓,廠調度室呢,兩邊討好,又不想負責任,既不讚成加壓,也不反對加壓。要增產就必須加壓,繆誌遠竄到了循環機崗位,見班長不聽他的,暴跳如雷,責令蘇又茹的師傅執行。蘇又茹的師傅再三申明利害關係,說加壓怕引起外泄氣體與空氣磨擦產生靜電,引起爆炸。繆誌遠不聽,說漏了幾個班都沒事,不要以為他不懂就嚇唬他。蘇又茹的師傅指揮不動,繆誌遠就拿指頭戳著蘇又茹的臉說,‘他們不加你給我加,出了事我負責!’蘇又茹哪敢違抗他的命令?戰戰兢兢地加了壓。繆誌遠這才離開車間,可是二十分鍾後,爆炸就發生了!”

“有這種事?!”危思驚愕不已。

“他們親口對我說的,千真萬確!我想請蘇又茹的師傅寫份證明材料,我到省化工廳去告狀……你陪我去吧,他燒傷了,還住在醫院。”

危思點點頭。

兩人就去了醫院。一進病房,廖一平匆匆走到病床前,握住蘇又茹師傅的手:“林師傅,請你把昨天跟我講的寫下來好嗎?”

林師傅卻避開廖一平的目光,搖搖頭。

“為什麼?”廖一平一怔。

林師傅緘默不語。

“你說話呀!你昨天不是說——”

“我昨天什麼也沒有說。”林師傅偏過頭去。

“什麼?”廖一平氣憤地大聲叫喚,“是不是繆誌遠來堵你的嘴了?你摸摸你的良心,是喂了狗吧?蘇又茹死了才幾天?”

“她是我的徒弟,難道我不傷心嗎?”林師傅眼裏嵌著兩顆渾濁的淚,“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小廖,你能讓她起死回生嗎?”

“可是我不能讓她白死!我要為她申冤,你不寫,我找你們班長去!”廖一平說。

“你找不到他,廠裏派他到東北出差去了……”

廖一平憤怒得吡牙暴目:“原來你們串通一氣!”

林師傅裹著紗布的雙手顫抖著,臉上皺紋在扭動:“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你年輕氣盛,不曉得利害。蘇又茹是不能複生了,可是我們還要活呀!”

廖一平氣忿得說不出話來,危思連忙拉他出了醫院,勸道:“小廖,你不要太衝動了。”

“你要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咱們工人的性命就這麼不值錢嗎?”

“你不一定告得倒他。”

“告不倒我也要告”,廖一平青著臉望著危思,“這份材料你幫我打草稿好嗎?就把我告訴你的這些寫下來,你肯定寫得比我好。我現在腦子裏像一鍋漿糊。這事我想越快越好。”

“這……”

“不會連累你,我要再謄一遍的。”

“說哪裏話!我幫你寫。”危思連忙道,從內心對自己片刻的猶豫進行了譴責,並且為自己的怯懦而紅了臉。

開會打瞌睡的時候,危思夢見了蘇又茹。她還是生前模樣,穿著那件黑色的小披領細帆布工作服,笑吟吟地站在他麵前。

他心顫顫地說,小蘇你還好吧?

蘇又茹說,我很好,我還記得你寫我的詩呢。

他的眼眶就發起熱來,說,那算什麼,根本不如你送我的那雙舊手套,你知道那手套給了多少溫暖嗎,那才是真正的詩呢,我永遠都忘記不了。

蘇又茹很詫異地樣子,什麼舊手套呀,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隻曉得給你織了一件毛衣,那件黑毛衣,你穿上還暖和麼?

這一下輪到他詫異了,黑毛衣確實很暖和,可是那不是晏師傅給他織的麼?

他用目光詢問蘇又茹,蘇又茹微笑不語,踏著雲霧走遠了。

夢一醒危思就拍拍坐在前排的晏師傅,把這個夢跟她說了。晏師傅驚訝得雙手一拍:“小蘇真的托夢給你了?那毛衣我隻開了個頭,真是小蘇織完的呐!她還讓我保密,不讓你知道,她說你臉皮簿,知道了可能不好意思。她說她隻是想用這種辦法感謝感謝你。”

危思驚奇極了,以為自己還在夢中,就咬了一下舌頭。

疼感非常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