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逼上梁山——人啊,總不能一輩子瞎混過去,終要給自己找條路,好不容易選了建築這條路,又開了自己的公司,總得踏踏實實地走下去吧,再說,幹我們這行不比其他,來不得半點濫竽充數,要是自己不是內行,在圈子裏是站不住腳的,甚至連手底下的人都會瞧不起你。”
驟然暈厥的人給強電流一擊會蘇醒過來,任東風不會暈厥,他從江淩帶過來的不過是個軀殼。陳前不經意的一句“總不能一輩子瞎混過去,終要給自己找條路”也不是強電流,但卻起到了強電流的刺激作用。這一刺激,竟把任東風散落在外的魂魄勾還回了這具行屍走肉裏來,任東風由衷地說:“向你學習,真得向你學習啊。”
“你哪兒來那麼多的感慨,看見這些書就感歎了個沒完,到時候到我辦公室去,見我滿辦公室的書豈不是又要喊"天"。”陳前沒管任東風的心悅誠服,繼續道。
“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是在辦公室裏開書展吧?”
“差不多吧,不過騙別人不騙你,那些書多半是裝門麵唬人的。”陳前笑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隻知道幹行政這一行的人虛頭八腦、假模假式,喜歡用書裝門麵,你怎麼也搞這套?”
“殊途同歸,目的一致,誰叫這年月浮誇吃香呢,我們這行也得與時俱進啊,我把那些書往辦公室那麼一擺,客戶再聽聽我滿口的印象派的塞尚,抽象派的畢加索,現實主義的米勒,意大利的文藝複興,墨西哥的瑪雅文明,秘魯的印加文化,在客戶眼裏,咱儼然就是一個建築界的藝術大師,我再給他們侃點老莊哲學,百家爭鳴,人家一準就又把咱定位成"儒商",你說,換作是你,你是情願跟一個滿身銅臭專會精打細算撥算盤珠子的奸商打交道,還是願意跟一個精通中外、博古通今的"儒商"打交道?”
“你打的是虛實結合的牌呀——家裏的書房是實,辦公室的書展是虛,你這虛虛實實的——佩服,我是真佩服,我怎麼就沒早些來接受你的再教育呢?”任東風一臉誠懇地說。
“你看,被你洗涮慣了,猛地見你拿頂高帽子來給我戴,我還真是不適應了。”陳前裝作不好意思。
“你這話讓我想起了一個名詞解釋來。”任東風笑道。
“哪個名詞解釋?”
“犯賤!”任東風大笑。
“那我也還你一個名詞解釋——欠捶!”話音未落,陳前已順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書,作勢要扔向任東風。
“別扔,別扔,書可是你自己的,摔破了我可不會賠。”任東風做著求饒的動作,嘴硬道。
“好了,不鬼扯了,再扯天都黑了,我們到麗州吃飯去。”
“麗州”即麗州大酒店,瑜城有名的五星級酒店。酒店外流光溢彩,酒店內金碧輝煌得讓任東風睜不開眼。坐在餐桌旁,看服務小姐一道又一道地上菜,任東風納悶地問陳前道:“還有誰?”
“誰?沒了,就咱倆。”
“那你小子也太鋪張了吧。”
“不鋪張,咱們要見一麵得多難啊,再說你這麼幹巴瘦猴的,再不多吃點,就真成猴精了。”陳前答。
“你看,你看,吃你一頓飯就又是豬八戒又是孫猴子的,你這麼不甘心,幹嘛不再多點幾道菜,直接把我撐死得了。”任東風笑道。
“我可不上那當,我可是一‘儒商’,殺人放火的事咱不幹,把人撐死雖不比殺人放火的性質,但也毀我‘儒商’的清譽呀,這蠢事咱也不幹。”陳前笑得神采飛揚。
“你就貧吧,——對了,我是一無所成,所以活該討不上媳婦兒,你呢,你說你開寶馬,辦公司,住洋樓,還都‘儒商’了,怎麼也是光杆一個?”任東風打趣道。
“別提了,現如今的女人太可怕了,我倒是接觸了幾個,她們不開口說話倒是哄得我的眼珠子滴溜亂轉,一開口說話就該我無話可說,連眼珠子都懶得轉了。”陳前笑著說。
“這是怎麼個意思?”任東風不解。
“這麼跟你說吧,你別看我現在看起來還算風光,其實接觸的圈子挺小,我認識的女人大概也就兩種,一種呢,扮天真,裝嫩,這種我不說你也可以想象。另外一種,比那第一種更可怕,跟你這樣說吧,我一說凡高,人家立馬就接高更,我一提海明威,人家馬上就傑克·倫敦,我想整點遠古的吧,孔雀王朝還沒說出口,人家直接就從嘴裏蹦出個阿育王來,你說,我還說個什麼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