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城雖雲樂,依然要還家。長假結束後,任東風又回到了江淩市。原以為瑜城之行能讓自己忘記煩惱,變得平和,然而回到江淩後,任東風才發現瑜城之行並沒能讓自己穿越時空隧道把時間和空間統統改變,需要自己麵對的那些事還依然老情人約會似的執著著不願離去,膠著在原地巴巴地等著他,他心底的怨憤也根本沒能消除。
懶洋洋地起床,懶洋洋地乘車,再懶洋洋地去到葛覃鎮。坐在辦公室裏,回想著以往的點點滴滴,任東風清楚地知道從前的那個把葛覃鎮當作根據地鍥而不舍地與懶散悠閑作鬥爭的任東風已經漸行漸遠了。
拉開辦公桌專屬於自己的那個存放零星雜物的抽屜,任東風百無聊賴地隨意亂翻著,忽然,一封來自雲南的信件映入他的眼簾。這信安逸地躺在抽屜的底層,想來已是寄到好些日子了,看著信封上熟悉的字跡,想著前些天陳前對自己的那番安慰,任東風開心地笑了,恨不能馬上打電話告訴陳前說他料事如神。
電話並未打,桌上的電話卻自己鈴聲大作起來。拿起電話筒,任東風嚇了一大跳,暗想哪路神仙這麼庇護自己,掐了時辰表似的接通了自己和陳前之間的那條“靈犀”,自己才剛心有所想,陳前就真的把電話打了過來。還未等到任東風開口說話,陳前那邊已是劈頭蓋臉地一陣數落:“老是關機,你要手機幹嘛使呢?”
“手機沒……”
“老二——二哥犧牲了!”未容任東風說出那個“電”字,陳前攔截道。
“你在胡說什麼?”任東風大驚,“我才剛還收到他的信,正看他的相片……”
“是真的,我剛剛看新聞時無意中看到了他的追悼會,我以為是我看錯了,或是聽錯了,又或者是重名,然後我馬上上網查了一下——他在執行任務時中了毒販子的埋伏,沒搶救過來……”陳前再次打斷任東風的話,聲音有些哽咽。
“不可能,你肯定弄錯了……”任東風緊握著相片,遭了雷劈似的呆呆地喃喃自語,電話裏陳前還在說著什麼,任東風的耳朵裏卻隻剩下嗡嗡的鳴叫聲。
放下電話,任東風跌坐在椅子裏,無數個林衛北身穿不同的衣服重疊變換著在他眼前晃動,晃得他眼睛發酸。陳前這家夥喜歡滿嘴跑火車,他說的話是不能當真的,任東風固執地想。可他的耳旁卻有一個聲音旗幟鮮明地要與他的固執作鬥爭,那聲音來得強烈,沒用幾個回合,就推搡出了固執,樹立起了驚慌。這驚慌像狂風起時海裏的浪,一浪接著一浪漸次洶湧,最後全變成了不祥,任東風無法在辦公室坐立了。
衝出辦公室,任東風沒頭蒼蠅似的在鎮上到處找可以上網獲得消息的地方,然而或許是葛覃鎮的網絡管理太徹底,網吧藏得太隱蔽;或許葛覃鎮實在是太偏僻,偏僻得沒有一處可以上網的地方;又或許是那些網吧之前聽到了任東風在陳前麵前的中傷這會兒故意用了隱身術讓任東風找不出來循著街道繞了一大圈,一無所獲的任東風恨得直想罵娘。
未能查實的消息酒曲酵母一樣在任東風體內發酵翻騰,讓任東風的心膨脹得似要爆裂。突然,他想到了江淩。是啊,東方不亮西方亮,即使上吊也不必隻認準那一棵歪脖樹啊,葛覃找不到上網的地方,江淩可以呀!想到這裏,任東風立即返身回江淩。
坐在電腦旁,任東風顫抖著在搜索欄裏輸入了“林衛北”三個字,瞬間,十幾條信息從網絡裏蹦了出來,任東風點開其中的一條——灰暗的熒屏裏,赫然呈現出了一個掛滿黑紗白花的黑白世界來,林衛北身著邊防警服英武微笑的遺像方方正正地懸掛在黑白世界的正中——這個世界裏沒有華麗的文字鋪陳,沒有清亮或厚重的音樂陪襯,有的隻是莊嚴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