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錯落繚亂 (2)(2 / 2)

“我不會去找他們攤牌的,”她擔心地看著他,楊越舒了一口氣,她半晌才又低聲道,“你好好照顧自己。”楊越欲言又止,然後重重點下頭,他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要和她說些什麼,貝菲直覺悲憤——卻無計可施,她不敢再牽累楊越,隻能看著他一步步遠走,每走一步她的心便往下沉了一分,是淩千帆嗎?是淩千帆嗎?她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是他的手筆,可她自己也無法說服自己。

她一聲不響地蹲在門口,沒察覺過了多久,聽到淩千帆的聲音:“蹲在這兒幹嘛?我正找你呢。”

“找我?”

“是啊,以前我們說過交換明信片看的,你後天就要走了,再不給你看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淩千帆的笑容完美無儔,她努力想從中發掘一絲卑劣的跡象,卻怎麼也找不到,倒是他好奇地問:“你臉上怎麼紅紅的?”

氣紅的,她想,卻笑嘻嘻地答道:“晚上喝了酒吧,我看你開的紅酒挺貴的,就多喝了幾口。”

淩千帆伸伸手,大約是想試試她額上的溫度,伸到半空卻停住,醒悟到他已沒有這樣的資格,又生生地收回去。貝菲跟著他上樓,他的房間簡約中不失精致,另一個特點是幹淨,幹淨得不染半點纖塵。貝菲從他手裏接過一遝明信片,看紙麵便知有些年頭,卻保存得十分平整,連個卷角都沒有,顯是十分珍惜的。

唐人街的青磚白瓦,西雅圖秋葉飄零的雨霧,波士頓鉛灰的海水,印第安人的遺跡,大峽穀的晨曦微光……輕狂年少時的色彩,如窗外被夏日午後陣雨滌蕩過的青青碧草,不經意間展現著別樣的鮮嫩,觸到人心底很久未曾碰觸過的地方。

她把明信片翻過來,紙背早已泛黃,陳舊皆如昨日的記憶,靜靜地停留一隅,在某個仲夏夜,一一陳列出來。密密麻麻的都是英文寫的地址,因為是淩千帆寄給自己的,並沒有任何祝詞,隻有時間和落款,右上角剛勁俊俏的一個個Lynn的簽名,飛來晃去,錯落繚亂。

桌上擱著杯咖啡,喝了一半,貝菲笑道:“大半夜的喝咖啡,還睡不睡覺了?”

淩千帆淡淡笑道:“我想用心嚐嚐,炭燒到底是個什麼味。”

“嚐出來沒?”

淩千帆搖搖頭道:“苦得厲害,你怎麼就喜歡這個味兒?”

貝菲端起來把玩咖啡杯,慢慢地飲下殘杯,淩千帆那雙秋水橫波目立刻挑了起來,閃著危險的光,頗帶玩味地笑:“我喝過的。”沉澱下來的苦意在她舌尖上打轉,明明是極苦的咖啡,卻從胃裏升起醉意。她仰著臉,朝他微微哂道:“你不就是想這樣麼,現在如了你的意,不好麼?”

淩千帆皺皺眉,眼帶詢問,貝菲斜著眼挑釁地瞅著他,淩千帆若有所思地問:“我剛剛……聽說楊越要去德國?”貝菲湊到他跟前,笑得有些譏諷,看在他眼裏卻別有風情,他微歎一聲站起來,自嘲道:“貝菲,被人當備胎的感覺不好。”

貝菲神色微嘲:“你是備胎?”

淩千帆低眉斂目,笑得極是無奈:“難道不是嗎?”他雙手叉著腰踱了幾步,笑得越發無奈:“感情這個東西,真他媽的——”他頓頓又笑道,“真他媽的犯賤,你為楊越犯賤,我為你犯賤,”貝菲托著腮幫子朝他直笑,他退了兩步又冷冷自嘲道,“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是一物降一物,這句話說得真他媽的對!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對吧,我淩千帆萬花叢中過,結果栽在你的手裏,這是報應,報應!”

貝菲咧開嘴笑:“淩少,做人不要太貪心,你要我回來,我回來了,你還嫌不夠?”

淩千帆眯起眼,盯著她老半天後問道:“你什麼意思?”

貝菲轉過身來,靠在他的書桌上,明知道不該觸怒他,卻壓不住那股怨氣:“我知道我不值錢,承蒙淩少你看得起,我們不如明碼標價。我要的不多,就你原來開的條件,送楊越去慕尼黑大學,我再加一點,從此以後你不許再動他一根指頭。他要少一根寒毛,我就跟你拚命,你知道我是個什麼人——給盛遂波我隻下瀉藥,你要是再動他,就沒這麼簡單了。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說得出做得到!至於你要什麼我不知道,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都隨便你,什麼時候玩膩了,我也絕不糾纏你,你看這個交易如何?”

她覺得自己真醉了,淩千帆原來極柔的眉線都鋒利起來,他發起脾氣來是什麼模樣?他的雷霆手段又會是什麼模樣?他會不會把她也碾碎成泥,挫骨揚灰,然後輕飄飄地彈彈手指衣袖,不沾一點灰塵?

淩千帆眯著眼,抿唇沉默良久,最後卻笑起來:“我姑媽答應送楊越去慕尼黑?他答應了,他又不要你了,所以你就來找我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