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犯賤。”
貝菲偏過頭來看著他,月亮在他臉上印下柔和的光芒,側臉的線條好看得讓人難以移開視線,片刻後他站起身整整衣袖,淡淡笑道:“我送你回家吧。”
貝菲支著下顎,抬起頭看他,淩千帆隻看到她眸子裏光亮閃動,也許是淚光,也許是月色,如暗夜流光,引人墜落。
“要哭別忍著,這裏沒別人看見,我不會說出去敗壞你的名聲的。”
“我不想哭,”貝菲似笑非笑地瞅著他,“淩千帆,我教你,如果你不想哭,可是眼淚又出來了,你就抬頭看天。隻要頭抬得夠久,再多的眼淚,都會慢慢地流回去。”
他眉心微蹙,竟真的照著她的話,慢慢地抬頭看天,月朗星稀,間或有雲彩的流動。
“淩千帆,我不想回家。”
淩千帆極緩地低下頭來:“阿三,我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頓頓後聲音也低下去,“尤其是——麵對你的時候,太難。”
貝菲仰著頭,漫不經心地笑,吃吃的蠱惑人心,淩千帆沒說話,愣愣地看著她,突然間他像悟到什麼似的,彎下腰來長臂一伸便把她環了進去。她咧著嘴笑,倒在他臂彎裏,他竟氣也不喘一個,扛起她一路跑到停車場,駕駛位空間頗大,他便窩她在懷裏,一路意氣風發地開回心湖苑。
他何嚐不明白這是趁虛而入,他知道她現在正是最脆弱的時候,即便她如何言之鑿鑿地說自己萬分清醒。他也確然相信,不止她醉了,他醉得比她更厲害,眼前流轉的,舌尖迷醉的,全是天邊懸著的那一輪新月釀成的酒意。
數縷晨光透過明澈的窗灑在枕邊,暖暖的陽光照得人癢癢的,貝菲一向早起,迷迷糊糊地也知道現在是什麼情形。淩千帆的麵龐近在咫尺,她還枕在他的胳臂上,縮在他懷裏的感覺很好,好得讓她有點不想起身。閉上眼那感覺還十分明晰,像是瀕臨擱淺的小船在暴雨前夕駛進港灣,溫暖舒適,他給人的感覺一向如此。
她翻過身背著他,透過窗看到煙波氤氳的鏡湖和鑒心灣。淩千帆的臥室在二樓,去年開盤時房地產商的廣告所言非虛,湖景景觀極佳,看過去一頃湛藍,沉澈的藍原該讓人寧靜的,她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一隻胳膊橫到她腰上,她心裏一驚,以為淩千帆醒了,僵著身子半天不敢動,隨後才發現他不過隨意伸手想摟住一樣東西,正好撈到她而已。他睡得很沉,顯是累得不輕,昨天在老人院就忙到半夜,回來後又興致高漲,耗費如許體力,自然疲怠。
她心念一動,指尖摩挲著他做枕的胳臂,一路劃到指尖,張開手和他十指交疊,在他掌心裏她的手顯得格外玲瓏。他手指幹淨修長,指尖是和他整個人不相稱的薄繭,這樣的薄繭她也有,於是慢慢地貼合上去,寧靜的清晨裏便跳脫出動人的音符。她刹那間眷念起他懷裏的溫度——這樣的溫暖,她已多年未曾擁有。
暖融融的感覺,又像是沁心噬骨的毒,恍惚間她有種錯覺,如果這是毒,她大概會選擇飲鴆止渴,如果這是酒,她更願長醉不願醒。迷離間目光掠過牆上掛著豎琴掛鍾,這才驚覺還是醒得有些晚——淩大少爺可以不用上班,她卻是還要吃這碗飯。正準備竄起來,忽然一隻胳膊把她攔下去,淩千帆半醒不醒地環住她,下巴擱在她肩上,含混笑道:“一天不上班公司不會倒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