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心裏是有疙瘩的,每每看著淩玉汝那保養得宜卻略顯僵硬的臉,手心就自己先捏了一把汗。淩玉汝隨口問她平時工作如何,貝菲自問並不全算沒見過世麵的人,此時卻緊張得不知如何作答,隻得把翻山越嶺入老林的艱險全羅列出來。淩玉汝又問她大學時是否還有親戚資助,貝菲搖頭,淩玉汝好奇她如何自立,她不得不把頂著烈日發傳單在小飯館端盤子的往事一五一十作答。貝菲並不覺得這些有什麼丟臉的,她有手有腳不偷不搶全憑自己一路掙紮過來,然而幾桌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麻將聲嘩啦啦的,貝菲自問音量並不高,早該被蓋過去才對。
外頭雖是六月天,客廳裏卻涼爽宜人,她額上的汗卻涔涔地就下來了。好在那位堂叔是機靈人,看淩千帆抿著唇朝天花板翻白眼,便打圓場道:“千帆管家仔唔易做,好彩搵唑個醒目女,年紀細,見識不細!”
下了牌桌貝菲也怏怏的:“我今天給你丟臉了?”
淩千帆摸摸她的頭笑道:“有什麼丟臉的,把他們丟到你那個環境,說不定早餓死了!”
貝菲癟著嘴:“我挺想給你姑媽留個好印象的。”
淩千帆又安慰了她幾句,貝菲剛下飛機不久,又撐著晚上的牌局,已極困乏,等貝菲睡下,淩千帆又要去安撫淩千桅。他這個妹妹除了任性,倒沒什麼壞心,年紀輕輕頭一回中意的男人,不喜歡自己也就罷了,巴巴地把一顆心奉到另一個女人麵前,卻被撕碎一地——以淩千桅的角度,自然是這樣想的。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隻恨沒有把九泉之下的父母都搬出來,為他做證這個做大哥的,絕不至於有女朋友就胳膊肘全往外拐。
誰知年初一的早上貝菲仍在淩千桅這裏碰了釘子,淩千桅正在看韓劇,看到正高興時淩千帆和貝菲挽著手出來,啪的一聲關掉電視屏幕,淩千帆笑道:“怎麼好好的不看了?”
“鬧心!”
出來時貝菲隱約聽見是棒子鳥語,這類偶像劇她原是個專家,便順著淩千帆的話問:“收視率好像挺高的,我還一直沒看呢,不好看嗎?”
淩千桅一撇嘴:“什麼破編劇,頭兩集還在為前女友死去活來,裝得三貞九烈的!等前女友回來了他倒和這麼個老女人天天膩歪歪的,這眼睛莫不是長腳地板上了,之前裝那麼純情也不知道是給誰看的!”
她一棒子打死兩個人,淩千帆立時就拉下臉來,眉心隱隱抽動,昨兒晚上一番話看來都白說了。貝菲在身後攥了他的手兩下,壓著一肚子火笑道:“韓劇拍來拍去也就那麼回事了,不喜歡看就換別的看唄。”
淩千桅轉過身來往沙發上一靠,幸災樂禍地瞅淩千帆一眼:“我怕我看了別的,有人更生氣。”
“你要看什麼就看,難道我還能天天捂著你眼睛不成?”淩千帆此時才後悔,以前是否太縱容淩千桅,慣得現在這樣不分輕重。不鹹不淡地把話頭扔回去,淩千桅卻揀出張影碟,漫不經心地朝淩千帆遞過去:“有什麼好看的,你看這最新的片子,香港那個model演的,想知道她身上骨頭幾斤幾兩重,問老哥你不是最清楚?反正你記性好!”
淩千帆氣衝衝地回房,貝菲還得反過來勸他:“你妹妹還小,你別氣成這樣,大過年的!”
“我氣什麼?她這都是衝著你來的,你忍得住,我忍不住!”他一腳踹上門,恨不得問候一下淩千桅的祖宗八代,貝菲倒回床上無奈道:“她是你妹妹,別自個兒罵自個兒!”
淩千帆氣急無奈,看貝菲強扯笑容,湊上來又笑得像個大孩子:“昨天晚上睡得慣不慣?”貝菲哼了一聲,淩千帆順勢倒在她身上,床上絲緞的背麵撫上去,滑不溜手,便如撫著她的人一般:“你不是說你認床嗎?”
他在婺城提過幾次要她搬去心湖苑,貝菲每每以認床為由拒絕——他倒是無時無刻不忘為自己爭取福利,貝菲訕訕的拍開他:“大清早的發什麼春!還得出去給你堂叔堂伯堂姑們拜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