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醫院時淩玉汝的手術剛剛結束,結果尚算成功,然而因為車禍途中曾經曆短暫的窒息,淩玉汝此時仍無蘇醒跡象,不知何時能脫離危險。淩千帆形容蕭索地坐在外麵,她伸手去握住他,一時竟覺不出冷暖,隻曉得掌心裏滑膩膩的,她遲疑著說句“對不起”,淩千帆搖搖頭,默了半晌才道:“不是你的錯。”
誰又能說這是誰的錯呢?貝菲當時的選擇確實是出於安全考慮,無可指責——事實上他下車後才發現公路旁正是懸崖絕壁,他們看到的白雪茫茫遠在百丈之下,貝菲的決定救了他們的命。
昨日此時他還是滿腹的憤懣,恨不得自己真是如戲裏所唱的那樣,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樣便沒有如許的煩心事,他無須左右兩難,無須進退維穀,千斤的擔子也與他無關。
不到一天的工夫,仿佛天與地、微光與絕望、光輝與黑暗……所有的一切,都顛倒過來。
他無力的把頭埋在她懷裏,輕聲道:“如果——”貝菲捂住他的嘴,惶急安慰道:“不會有事的,最危險的那段時間都挺過來了,現在手術都成功了,恢複隻是時間問題。”
他嗯了一聲,半晌又如夢初醒般的抬起頭來,愣愣地望著她,似乎很費了番工夫才想起來要說什麼:“你腰是不是還在疼?”
貝菲搖搖頭:“沒事。”他點點頭又掰著指頭數:“千桅和阿寒明天就能到,姑父……姑父身體不好,先瞞著吧,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爺爺也得瞞著,就怕他看到新聞……”
“千帆你先休息一會兒行不行?”
他靜靜地瞅著她,隨後茫然地點點頭:“北京還有不少朋友,知道了恐怕又要過來……”
來探視淩玉汝的人很多,許多以前聽過名字卻從未見過真容的人,車來車往絡繹不絕。淩千桅比顧鋒寒晚半日趕來,到醫院時淩玉汝仍躺在加護病房,絲毫未有醒轉的跡象。陳嘉謨跟在淩千桅身後朝貝菲使眼色,貝菲跟他到一邊,隻聽他低聲囑咐:“大小姐現正在氣頭上,您看在淩少的麵上,別和她……”
話音未落,身後已傳來淩千桅冷冷的聲音:“貝菲,這下你滿意了?”
她轉過身,淩千桅挑著眼,和淩千帆揚眉的神情毫無二致,眼裏的光卻是泠泠的。貝菲沒吭聲,倒是淩千帆先開口:“千桅,你什麼時候才能懂事一點?現在姑媽還在裏麵躺著,我不想聽到這種話。”
“你也知道姑媽在裏麵躺著——姑媽為什麼在裏麵躺著,還不是因為這個女人!”
“千桅你給我閉嘴!”淩千帆額上青筋暴現,正欲嗬斥,貝菲拉拉他低聲道:“千帆算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淩千帆搖搖頭,無力地看著淩千桅,淩千桅仍忿忿不平地瞪著貝菲:“不用你在這裏裝好人!”
“千桅,我怎麼會把你慣成這個樣子?”
兄妹倆針鋒相對,淩千桅恨恨道:“姑媽為什麼會上新藏線,她不知道危險嗎?她是擔心你,生怕你有個三長兩短,聽說你去了新疆馬不停蹄地往前追!爺爺在家中風你不管,姑媽的死活你也不管,你現在眼裏隻有這個女人,她給你吃了什麼迷藥?”
“千桅!”
“我知道,你寧可選這個女人,也不要我們全家!”
淩千帆恨鐵不成鋼地撫額揉著眉心,無奈道:“千桅,別再吵了行嗎?你嫌咱們家現在出的事情還不夠多是不是,不能安安穩穩過兩天日子嗎?”
淩千桅終究還是怕他,恨恨地瞅著貝菲,低聲道:“有她沒我,有我沒她,總之我不可能和這種女人住在一個屋簷下!”
“貝菲你先回去,看阿寒那邊還有什麼事,有客人的話也打發走吧。晚上咱們出去吃飯,附近有家涮羊肉不錯,幾天沒好好吃過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