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以火(1 / 1)

三毛,不是羅大佑,那個夜夢裏黑色的精靈,那個在洋蔥上跳舞的酷愛墨鏡的亞細亞孤兒,背負使命感的壓抑和折磨,一生躁動和呐喊。她也不是畢加索,那個西班牙海灘上快樂的老頭兒,一手攥著煙頭一手給妓女打傘,才華橫溢後肆意張狂個人的全部私欲。

三毛,她和我們大多數生活乏味的普通人一樣,生活在無聊、麻木、挫折、受辱、瑣碎的生活中。她飽嚐悲劇的生活,卻不以此為販賣,恰恰用一曲《撒哈拉的故事》讓我們驚歎貧瘠的生活所產生的愉悅和陶醉。描繪苦難的人很多,也不難,但描繪快樂的人很少,而且很難。三毛就是一個。

一個聰明、敏感、並不十分漂亮傾城的台灣女子,窮其一生尋找生活的美好,哪怕隻是自我陶醉與詩化。在台北、在撒哈拉、在南美洲,她和我們每個人一樣無奈而不甘。所以有了海神一般的荷西。而馬中欣先生卻說:荷西根本不是“潛水工程師”。——可我卻想,生命沒有色彩的人,去質問生命絢麗的人,是沒有資格的。誰說我們不能生活在幻想裏?又有誰,不是生活在幻想裏?那一絲絲的幻想,將破碎的我們重新織成完整的肉體,撫平現實嚴峻的傷痕,激勵平庸而健康的我們,或是敏感而脆弱的我們,日複一日地在陽光下活著。

人生,這道禪,三毛參了一輩子。從自戀的陳平,到白開水一樣的三毛,最後,她參悟的結果,是用一條絲襪了結生命。三毛真是解脫了麼?三毛真的從迷惘、憂鬱變得豁達、灑脫了麼?以其之淡然、淡泊、淡定之心氣,尚不能擺脫生死之困擾?她,真如自己所說,自荷西死後,即已坦對生死?我不相信。海明威吞槍時,他的心中肯定隻有絕望,因為他已經喪失了青春的能力。尼采發瘋時,他甚至無力繼續思維,因為生命已被揮霍一空。在平庸和死去之間,他們隻能選擇後者。而三毛,萬水千山走遍,滾滾紅塵經過,她也同樣回到了宿命的終點。

如果她不是壓抑,那她就是絕望。在1991年的那個淩晨,一位自由主義者,一位個人主義者,一位理想主義者,用最安靜的方式,告別塵世。所謂淡定,隻是一種她和我們的幻象。就像少年陳平的“珍妮”。三毛,一個我所熱愛和景仰的女子,一個萬水千山、紅塵滾滾的女子,一個壓抑絕望而又健康不羈的女子,一個生活在現實而非藝術中、生活在平和而非革命中的女子,今天,我們紀念如斯。

被echo愛過,就休想逃脫。echo是一把火。他要跟他愛的人一起玉石俱焚。如果有愛,就是echo的全部生命,沒有愛,則一切都可以毀滅。echo從來不要自己,echo要的,是以火的姿態在愛裏焚燒的那個人。被echo愛過,強烈的占有過,還能愛誰?從此便隻有百年孤獨。

也許,echo的心原本不是一團火,隻是在許久以前,為了一個人,不小心打翻了燭台,從此焚心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