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荒唐夢(1 / 3)

“啊”伴著一聲淒凜慘叫,海笑天掙紮著推開懷裏的東西,連撫數下,隻是折騰起一團浮塵,什麼都沒有。

四周昏暗清冷,呼吸間帶著另人作嘔的黴臭,借著遠處抖動的一星煙火,他搓了搓手上滑膩的液體,果不其然,血。

又是一聲殺豬似的哀嚎,雙腿連連蹬劃,無奈倒伏在地上,隻能以肩支地,將將滑出一小段距離。眼前浮起一團草絮,“咳咳”嗆得喉中一陣翻騰。

“挺能折騰哈”遠處煙火漸漸靠近,不斷抖落的星塵還帶著熟悉的煙草香,男人將煙頭瞄準他敞開的衣襟筆直墜下,海笑天一時錯愕,竟任由煙頭落在胸膛上,嗞地一聲。

待他被疼痛揪得回過神時,倒吸涼氣的聲音和慢了半拍的責問倒顯得矯情做作了,虧他腦子不笨,一間黑屋,一個看守,一個富少,多半是被綁架了,姑且閉嘴,靜觀其變。

海笑天約摸打量了一通現下光景,仔細回憶昏迷前的經曆,神秘的號碼,奇怪的短信,月亡山的會麵,懷中滿身是血的女人,一時恍惚,亦夢亦幻,真假難辨。像一個冗長的夢境,但身上的血漬又昭示著一切並非虛幻。

他看了看男人隱在陰影中的麵龐,隱約隻見了個輪廓,身形單薄,看著略為眼熟。蓄起的絡腮胡子遮住了大半張臉,散發著與俊秀麵龐不相襯的雄性味道。

他的聲音低沉喑啞,吐字時牙關緊咬,卻不沾染任何情緒,略有拖遝的音節既像是強者試探獵物的戲謔,又像是斟酌用詞的猶疑。

海笑天呆愣片刻,佯裝惡狠狠地問道,“你TM什麼人?”

“我……”對方身形僵住,似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海笑天撇撇嘴,心中暗叫不妙,對方花了不少力氣把他弄來,無非是為財,他怪自己一時大意竟打探起了綁匪的身份,現下還見著他的長相。眼前的家夥似乎是個新手,待他反應過來,就算不殺人滅口,至少也得廢他雙眼。

忍不住一陣唏噓,隻好劍走偏鋒,故作鎮定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當然。”這次,他回答得倒流利。

“隻要你放了我……”海笑天正琢磨著以一個什麼樣的價碼收買對方,對方卻搶先一步截住他的話頭,“放了你?”

一句反問讓海笑天心往嗓子眼一提。

大胡子笑了兩聲,接著說道,“隻怕你走不出這月亡山,還得乖乖回來。”大胡子重新點了支煙,蹲在他旁邊,隔著騰起的煙圈,海笑天看清他長睫微卷,膚色棕亮的臉旁,高抬的顴骨,深陷的眼窩帶著東方人沒有的高傲與深邃。

海笑天聽不出他話中有話,隻匆匆掃了一眼四周,墨色四合,像罩著一隻巨大的古藤酒盅,透不進半點亮光。大胡子看他茫然四顧的樣子甚為好笑,咬著煙屁股下巴一抬,示意他出口在左邊。

海笑天挪了挪,顫巍巍地直起身,將信將疑地摸向左邊,那小心的樣子就像怕紮著碎石碴的小娘子,大胡子爽朗一笑,拽著他的衣領,拽地而行。

海笑天頓時慌亂無主,撲騰著在他手背上撕出兩道血印。大胡子笑聲更甚,一把摔他在旁邊的草垛上,一陣窸窣聲後,身側漏進絲綢般細膩的柔光。

海笑天揉了揉額角,原來大胡子徒手扒開了遮擋的藤草,漏出半人高的出口。

“她的孫子竟這麼窩囊。”

海笑天聞言一愣,揣測他口中的“她”到底是指爺爺海西鵬,還是指奶奶冉夫人。海西鵬不到三十歲就英年早逝,應該沒有什麼讓後人瞻仰懷念的大功績。冉夫人一肩之力撐起整個海皇集團,倒是讓人心生敬意。海笑天想,大胡子口中的“她”多半指冉夫人。可看他的模樣最多三十光景,冉夫人近二十年已經深居簡出,不理外事,沒理由跟他有甚交情。海笑天心中疑惑,卻不敢多問,他深刻明白目前的處境,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撫著藤草間滲進的白光,海笑天一邊尋著大胡子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地扒騰出一個與肩同寬的洞口,斜眼望去,山林黑謐,層疊交錯的枝枝葉葉間隱約綴著幾點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