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迷動物園(2)(1 / 2)

這裏以魔幻的速度追趕著時尚,一旦投入,你便從此開始了你旋渦式的淪陷。根本沒有一種時尚是給挨餓受凍的窮人準備的。而同時,也根本沒有一種時尚是不需要人挨餓受凍的。最可愛的悖論。就算是十二月的時尚雜誌,也別指望能看到真正暖和的衣裳。一件真皮皮衣、一件薄棉襖就是所謂的棉服。其他用來抵抗隆冬的,或許就是手鏈上的一圈毛毛了。也許,我們可以在香車和豪宅的臆想中,完成這些時尚。但挨餓這關,你是一定要過的。你要咬著牙減肥,因為你發現,衣服越做越小了,越做越精確地貼合在身上,肥肉簡直比癌症還要可恨。這一切預備好,你就準備要在天寒地凍的時候穿著露肉的黑色絲襪了。是的,你可以有萬元的皮草溫暖你的上身,有牛皮羊皮鱷魚皮配羊羔毛的靴子暖你的腳,但是沒有一套談得上時尚的衣服可以允許你穿著肥厚的秋褲毛褲的。冬天的時尚是雙腿的磨難。

新款總是適於下一季的天氣,但你怎麼能等呢。不管這個冬天是多麼的寒氣逼人,立春後又是多麼的料峭,乍暖還寒。大年初八,市場開業,已經滿眼花紅柳綠的夏裝了。你知道,你真的知道這麼買不過是在暖氣的房間裏試穿,鏡子前轉個圈兒,你怎麼會不清楚,真到穿的時候,它們又變得那麼不可忍受的陳舊。這次又讓你猜對了。比喻:啊,這感覺不正像被愛情遺棄的失去感覺的情侶嗎?比喻是一篇文章的氣味兒,好的比喻又要貼切又要出奇,如同高級香水又要怡人又要刺激。嗬,把比喻給比喻了,幹得不錯!於是這追逐的腳步越來越紛遝,絞合著四季的步子,我們還來不及脫下靴子,鏤空的高跟鑽石涼鞋就已經穿在腳上;我們還頂著烈日,就急急忙忙地把粗棉線大圍巾掛在脖子上。是哪位貼心的發明家開創了“混搭”,女人們便更加肆無忌憚了。絲綢的長裙親吻著皮草,露趾的涼鞋裏塞進棉襪。於是再沒有換季的衣櫥大搬遷,隻需要越來越豪華寬大的衣帽間。那些所有美麗的衣服啊,所有的它們都可以在一起,太陽和雨雪在一起,悲劇和喜劇在一起,新苗和穀穗在一起,羅密歐和祝英台在一起,女人和貓在一起,男人和狗在一起,啊,無限自由,無限搭配,隻需要一個吉星高照的完美靈感。來吧!

他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他稱她為奧利弗。那個瘦長的細心姑娘,大力水手的情人,高個子。我們總要糟蹋無辜的卡通。如果你的情敵曾經被稱為小丸子、Hellokitty或者懶羊羊,那麼你將需要放棄多少可以印在T恤上可愛的圖案啊。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算了,是我假裝平和,多方試探,誘敵深入,拋磚引玉……換來的成果。知己知彼比蒙在鼓裏要好。誰說的,大家都這麼想。我們用美好的事情象征我們的愛情和愛人,把它們和我們的記憶像鼻涕和口水一樣黏在一起,為什麼這樣?我們不應當就這樣被左右,我們不能理性一點嗎?奧利弗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奧利弗不會從T恤或是絲巾上跳下來,用傲人的高度牽走我的男朋友。我不應當將我的妒忌和恨加在這樣一個細心姑娘的身上。她細心美麗,她甚至都能愛上一個又窮又傻到助人為樂的不過是有些蠻力氣的水手,在這個年代,簡直感動中國了。她叫奧利弗,她正是不巧有條長腿以及由此引發的高個子罷了,她招誰惹誰了?戴上理性的厚鏡片、理性的白手套,搬來理性的硬板凳,波伏娃仔細地記錄薩特死亡前的齷齪狀態,記錄他的失禁和濃痰,他一寸寸萎縮的皮膚,還有他逐漸萎縮的曾經不停冒泡兒出盡風頭的腦細胞,嘭嘭!啪啪!就這麼回事兒,就沒啦。讀者嘖嘖,一個被棄女人惡毒的報複,她恨他。誤會。誤讀。鏡片大跌……存在主義忘記了他人也正存在。我買下了那條奧利弗絲巾。我立即知道這個存在更加存在了。我將在每次戴它時吞咽下必定會跳出的一個感情符號。我加重了奧利弗的象征意義。死胡同。一切倚仗記憶不朽。上帝是個愛看熱鬧的旁觀者。

掀開簾子,早春陽光。嘰嘰啾啾。樓梯在樓體外側,上三樓去韓國城(第二重點,標注圈2)。韓國貨集中到了三樓內側,一共差不多三十個檔口。瀏覽下來,快則十分鍾,若真想不放過一件衣服,那麼也能熬上幾個鍾頭。這是動物園裏韓派高檔貨的集中地。我應當安排一個同行的女伴,可以炮製精彩的對話,就像《拉摩的侄子》那樣滿頁盡是活潑可愛的雙引號:

“今天太陽不錯。”

“不過聽說晚上會起風。”

“哎,北京的風啊。”

“不過那時候,動物園早關門了。別忘了,這是批發市場。”

這是交代故事場景和背景的對話,裏麵提到的“風”承載著一些似有若無的意蘊。

走著走著,可以開始一段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