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這個時刻,沈居沅多少覺得這個人有點意思。
又或者再算上下一件事情,她還應該對他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等到沈居沅洗完最後一隻盤子,確認門窗已關時,店裏的雇員早已走光,熏黃的牆壁上,黑色的鍾麵上時針恰巧指到十。
夜幕低垂,沈居沅位於底特律的偏郊,此處的空氣質量向來很糟糕,鐵鏽色的夜空如同一塊不透氣的幕布,又暗又沉,壓得人憋仄的幾乎喘不過氣,她邊揉著酸脹的手臂,邊急步穿過街區。
這兩條街區是出了名的髒亂差,沈居沅抬頭看了眼頭頂上滿是塗鴉的地鐵車廂,輕不可聞的歎息一聲。
沈居沅緊了緊手中的帆布包,在這樣的街區裏,她偶遇過醉醺醺向她討要酒錢的流浪漢輸紅眼的賭徒,還遇到過吸毒者。
也許越是貧窮越是容易滋生出罪惡。有一次她甚至親眼目睹黑幫槍戰片中的火拚,幾分鍾後,警察帶走罪犯的同時,救護車也帶走了幾具屍體。
沈居沅從起先的驚恐到後來的習以為常,也許最危險的地方倒反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不在乎,隻要房租廉價,呆哪兒不是呆。
可這次卻有些不一樣,沈居沅走到街角的裏弄時,鞋帶掙開了。
她放下包,低下頭來整理鞋帶,直到蝴蝶結打好後,她才注意暗黃色的燈光下,她的身影後有一道重影。倏然間沒有任何預兆的,她的周圍包裹了一層黑暗。
她神經質的咬了咬手指,迷迷糊糊間意識到,原來之前目不斜視時遇到的那些,就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也許運氣好些,沒準第二天太陽出照時,警察會發現此處有具亞裔女屍,如果運氣再差些,沒準要過個十天半個月,她才會在某條臭水溝或其他任何想不到的地方被發現。
身後粗重的喘息陣陣敲擊著她的耳膜,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站起來時,才發現連呼吸都沒有幾分是自己的。
她抖抖索索的起身,勉力壓製住顫抖的牙齒。十個指甲近乎陷到肉裏,見她直起身來,身後人重重吐了吐唾沫在地上,語調中透著不可遏製的病態的興奮,衝她大吼一聲:“hey!bitch!”沈居沅無聲的抽了口冷氣,呼吸間似乎聞到風中有鹹腥的味道,電光火石間,腦海中隻閃現一下單詞“run!”
此刻早已夜深人靜,她如同窮途末路的困獸,跌跌撞撞卻找不到出口。沒有任何方向的亂跑,耳旁是掠過的呼呼風聲。
身後的腳步聲越發的近了,她快,身後人更快。電光火石間,黑黢黢的公交站台旁依稀有醉臥的流浪漢。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喊了聲:“help!”
得到的回應是流浪漢益發響亮的打呼嚕聲,這一刻,她終於萬念俱灰。
更可悲的是就在下一秒,她的發簪墜落在地,身後人截住了她,沈居沅隻覺得胸前一涼,二手T恤的前襟幾要被撕碎。
她漠然倒在地上,耳側是黑人因興奮而發出的罵罵咧咧聲。
她徒勞無益的做著抗爭,腦中閃現她那無望的愛情,本就稀薄無比的親情,還有她那困難重重的結業論文。忽的覺得疲倦極了,也許死了也好,隻是這種屈辱的死法,她實在接受不了。
也許老天覺得她命不該絕。恍惚間,正欲襲上她胸的手突然間鬆了。
沈居沅用盡全力從那黑人的鉗製中掙脫開來,淚眼模糊中隻看到一挺直頎長的背影,握拳揮向黑人頸側。
等到她心神皆定時,那個黑人已捂住脖子,罵罵咧咧東倒西歪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