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茜要了一大盤麻辣炒田螺,眼珠子一動,朝著南飛說,你們男人一天都在北約南聯盟的,今晚做點女人們的活,輕功細作,耐點性子嗦田螺。一下子就把話題扯到今日會議的最後結論上。劉東年輕沒有成俯,聽她提起就喊大快人心事,看他還搞不搞一人企業!從神采奕奕的臉上,張斌那份傳真可能解了他的圍,要不他決不會拍手稱快。
金姬最知道他的感受,一接到開會通知他就憂心重重,八十萬的大米一上手就對折虧,心疼不心疼暫擱一邊,是他領導的就得承擔責任,可他叫冤喊曲,臨派張斌去黑龍江收購,質量問題他親口提了不下五六次,可張斌聽得不耐煩,說,你當我是三歲的小孩,我吃鹽比你吃的白米還要多。事發東窗,他知道的情況是,發貨的那一天,白天,張斌被人拉出打麻將,晚上又被酒灌得白天不知晝夜,再醒來時,一千噸大米都發運離了站。而深圳那邊出了大米長白毛,張斌一口咬定,他發的米幹崩崩的,丟進嘴都咯牙。麵對說不清,劉東是作好準備的,許總給他什麼處分他都是認定了的。當會上汝旭以大米作為突破口,說,錢放在人家帳上那玩意還存在,隻是當黃世人去收租子;那眼睜睜的損失就是猴子撈月,怎麼辦?不想關鍵的當兒,南飛給恩婕出示了張斌的傳真,至使恩婕要處理人的話到了喉管邊,又縮回肚子裏。
所以金姬捏了捏他,小聲說,不怕人家看輕了你的身份?!劉東在會議結束的晚席上多喝了幾口酒,頭仍是暈乎的,話出口也不知場合了,就罵起他這身份來:媽啦個巴子,咱這身份是啥玩意?付總?球,連他的司機會計都不如!金姬臉跟著發熱,使勁拽他坐下,把挑在牙簽上的田螺肉塞在他嘴裏,嚴厲地說,你再不給人麵子,你不怪我給你什麼裏子的!劉東這才清醒幾分,溫順得如泥巴人坐下來,嘴裏吮著葉茜說的輕工細作的活兒。
酒醉心裏明,說的是仇人。南飛知他所指,也知道說的是實情,一個企業的領導班子落到這份上,並不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以往大多注重認識問題,班子裏有超前與保守之分,矛盾隻是和尚娶婆婆,圖嘴快活;新時期,班子的成員注重的是利益所在,每一個勢均力敵的權勢,都與錢離不開,真槍實彈。在常州,張斌一天喝酒過了量,人心近了幾分,吐出真情:小夥子,日子久了你就會明白,咱這個圈子就像紅樓夢裏的榮寧二府,人家門口還有幾個石獅子是清白的,咱們要說有清白的,我看隻數廁所坑。南飛說,啥哪,張斌說,沒有人上班,都知道外麵的世界好撈錢,沒有了人上班,茅坑不就幹淨了?!南飛說,就算是撈錢也得有個道。張斌說,屁,咱們盡與玩泥巴的打交道,那就是道!南飛說,我還是不懂,農民手上有幾個錢讓你賺?張斌說,豬,農民在政府裏拿的是白條,他們給我們的也是白條,收了貨是要用心回到公司報賬的。你去看公司的賬,同是大米,收購價是五花八門。這是蝦兵蟹將的“道”;當頭的更不好說了,沒有一筆不是跟“朋友”做的,不見兔子不撒鷹,三歲小孩都懂得的道理,走進市場經濟的老板就真的不懂嗎?幾百萬的賬誰去收?生意是老板談的,當兵的隻是去執行,叫你收你去收得回嗎?所以,許總的批示算什麼?紙是白的,字是黑的,這年頭連紅頭文件都不好使,幾句批示它算啥?我倆打個賭,若是在年底前收回一半,我張老頭就是褲襠的擺擺貨!
還真不說,在今天的會議上,張斌以前說的某些話還真上了道。但恩婕吃的是官飯,她最後的總結也隻能是官腔,說了北邊的公司是四個問題,首當其衝就是:帶著八十年代的腦子做九十年代的生意,總公司投資幾多你就扔幾多。清理賬目的班子由汝旭與燃黧負責,限六月底全部收回。除南飛的供港大米直接受總公司操作外,其下的業務不再開展。南飛有份事做有份飯吃,雖然這份飯是軟飯,靠的是前頭是的老婆眼下是情婦的葉茜謀來的,但他也是珍惜的,決心聽三寶的,不搞鬥爭,隻要是汝旭的事決不挨邊。
想到這些,他就歪著身子跟葉茜說了大米如何操作的事。葉茜把漢波拉一邊,說,有上次的經驗,漢波還要做下去,隻要堅持從糧庫走貨,過鎊上車盯緊一點,這二條線的大米不會出什麼茬子。漢波也很高興,說,熟能生巧,你雁經理做多了就成了專家,我東北那邊就同專家做了,要盯人發貨,咱就派琦琦過去,仍發動人民戰爭。隻是雁經理的好處費,我是交給了茜茜,肉爛在鍋裏,你們去分吧!
南飛沒說什麼,葉茜突然緊張地問漢波:你向三寶借的十萬元,還了她嘛?漢波說,還了,我一回來就打在她的卡上,她沒有收到?葉茜臉變了色,搓著手發怔,不知說什麼的好。南飛說,羅經理不說我還忘記了!應該能收到,你彙錢那陣她在常州。隻是茜茜,你一聽像不舒服的,怎麼啦?葉茜把他倆拉到沒人處,揪著說,三寶出了事,會不會拔了蘿卜帶出泥?漢波不知內情,說,她活蹦亂跳好好的,什麼泥呀蘿卜的?南飛心裏想的不深,比葉茜冷靜,細說牛鑫的爛事,末尾說,三寶是她三寶的事,啥會扯到咱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