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天蒙蒙亮,王荔媽就進王荔的屋裏,拉亮了燈,推醒她說,今日是你的節日,也是你作大人的喜日子。王荔昨晚興奮了一夜,隻睡了三二個時辰,扭頭見外麵漆黑一片,迷茫茫地說,媽,我今天不想去……批菜,困!王荔媽好氣又好笑,搖了搖她幾下,見她睡眼婆娑人是清醒的,又重複了則才的話,嘴角差點與耳根連在一起。王荔這才一挺身跳下床,伸了舌頭說,哎呀我的媽,今日是大喜臨門。王荔媽從衣櫃裏拿出二套嶄新上等質地的女式套裝,擇了一套白顏色的,往她身上套,說,上午是剪彩,又是在城裏,錄相的照相的記者怕是不少,女要俏,一身孝,白顏色不俗,說不準比上次做廣告還要上鏡還要俊!
王荔想說什麼,想起這一天都得聽她媽的,就任由她媽套下身的長裙,眼落在一套紅色服裝上,說,媽媽,下午還要穿紅色的?醜!王荔嘴一撇:看你,這不比別的東西,說醜就不穿了的?你還是趕上了年代,上午穿白下午穿紅。媽做大人那陣,哪像你四五千塊一套的?穿的確涼,我穿的列寧服,你爸是中山服,第一次穿嫌領子硬,脖子挺挺像落了枕的!王荔嫌她媽礙手礙腳,自己對著鏡子邊看邊扣邊說,媽,你結婚那天是**身嗎?
王荔媽愣了愣,即快說,你也快成大人了,羞不到哪裏去!你不看媽像是開足了的將敗未敗的花,可那時也水靈的,二十四歲結婚,十七歲被你爸破了身,七年都戴套,還是刮了你一哥一姐,黑汗毛都老長……王荔大呼小叫,說,你們咋不早結,又愛那活又遭那份罪,怎的?王荔媽說,不怎的。那時人純,上頭說提倡要按年歲,咱就當晚婚使,沒有人強迫咱。那時沒有“下崗工”這一個詞,貧的富的懸殊不十分突出,可那時的人聽話,幹啥事都講個自覺,話出口都有情味,不像現在,伸手求人辦事,話出口離不開人民幣的……
王荔說媽媽嘮叨,可也聽得入神,新鮮。她媽她爸平時顧的是菜攤子,要說的話很少沒有不帶錢,看人的眼裏很少不含錢。王荔進了洗臉間洗漱化妝,她媽就陪她在那裏嘮叨:我昨天專門請人看了曆書擇了日子的,今天宜出門宜門鋪宜婚事……王荔小心地描眉畫唇敷粉,卻有時間譏笑她媽,說,媽像評戲裏的二諸葛,忌諱“不宜栽種”……她媽媽說,那是“小二黑結婚”,就像峽荔結婚峽荔開張那樣……王荔說,不是結婚,是同居,到了結婚的年齡,咱們還要正式來一場婚禮,擺喜酒!
她媽說依你的說法,就附在她耳邊說私房話,說了半截就說紅了女兒的臉。女兒咯咯地笑,說,媽說的我都懂,書裏大把大把的有。她媽嚇了一跳,說,床上的事也上了書在賣?王荔說,這都是好多年的事,性教育,你看你還像北京猿人!她媽說,我自顧天一亮賣菜,天一黑數錢,哪有時間看外麵的世界!好了好了,新姑爺說好幾點鍾來接你的?
王荔說,你少操我倆的心,你也該換換衣服,不要讓人看走了眼,背後說咱們穿的像賣菜的。還有店麵上的事你要多打點,頭一天開張,怕是人手不夠,峽峽媽是新手,怕是應付不過來……王荔媽說,放心放一百個心,還是有文化的人好使,收錢管帳靠電腦,監視器一開,也不怕哪個往口袋裏揣,服務員個個都是俊女帥哥……喂,你要小心哩,那收錢的總管,長得不比你差,一笑像妖女,你要提防著一點。峽峽媽也是的,當初就不該收聘她,是不是有心收她做二奶,做管家……王荔說,我查了的,人家有對象!
電話電鈴響了,王荔媽過去接了衝著王荔喊:是找你的。王荔臉如一朵花,含了羞說,一大早就職讓人安不了神,氣性!王荔媽趕緊說,不是峽峽,一個生麥子的口音。王荔犯疑,還是接,沒兩句話就驚呼,說,你這多天像失了蹤,摟你的屍都不見人影。今日是我和峽峽的好日子,……遇到了難處……好好,隻是時間不能太長。……待會兒見!她放下電話,顧不上回答他媽的問話,急忙給張峽打電話,令他立即來接她。
在一間早吃鋪間,張峽挾了王荔正和陸濤談著話。陸濤倒是穿了一套畢挺挺的西服,神色卻似熱鍋上的螞蟻,屁股如穿了針刺,坐立不安,一會兒看著門外,一會兒端起飯桌上的牛肉麵條大口大口地扒,看餓勁如從牢裏出來的。王荔心存不悅,大好的日子被他約出來,約了出來他又是吞吞吐吐,就不耐煩說,你有話就快點說,你看今日是……
張峽仿佛大了一截,忙拉了拉她,說,陸大哥可能有為難事找我倆,等他吃飽了再說不遲。果然吃飽了,瞅了瞅門外,壓著嗓子說,我犯事了!張峽王荔嚇得慌忙立起身,一時張口結舌,嘴裏半天含了“你”,就是“你”不出來。陸濤話出了口倒也鎮靜下來,先是按他倆坐下來,然後說了他犯的事。
原來陸濤有錢,並不是靠他炒股而賺來的,而是利用他在證卷部的職務,利用改動微機數據庫程序,虛設賬號手段,盜竊證卷部資金140餘萬元,以滿足自己炒股和養貂的需要,直至一個月前東窗事發,至今逃案在外。王荔心裏吃了蒼蠅的,那髒手挨過她的手,惡心,就寒了臉扭著身子到一邊。張峽明白他的意圖,要還回他的五萬元,卻不信,說,有這樣的美事,虛擬賬號就能進錢嗎?陸濤說,真的,利用電腦作案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