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
仲夏七月,正值天將涼下來卻欲拒還迎的時節。
一張鋪著素色床單的單人床上,男生隻穿著一條短褲,把薄薄的空調被哈拉到一邊。
他看上去好像很疲憊,一副已經睡了很久的樣子。
枕邊的手機淩亂地纏著耳機線,以一個別扭的姿勢被男生握著。
指針移向了淩晨三點,窗外路燈亮著,晃蕩的蟲子在挑逗它。
閃爍得像此時的手機屏幕,發著微微的熒光。
······
早啊,王惜樂。”
“早——”男生慵懶地揉著眼睛,回應著對麵女生的熱情。
“看你這麼沒精打采的樣子,昨天晚上又打了一夜的遊戲吧。略——,等下又可以拍你上課睡覺的樣子了hiahiahia~“女生眉開眼笑,像是得了什麼新奇的玩具般興高采烈。
王惜樂聽了這話,暗自腹誹道:”還不是······還不是······“可還是沒有說出口,轉而以一副與少女的高興模樣相稱的吊兒郎當的口氣笑道:”對啊,這次又要麻煩你幫我······嘿嘿。“
眼前的女生笑得愈發燦爛:“也不是不可以啦,唔······”很親切地順手拍了拍王惜樂的肩膀,“那,校門口的悸動奶茶店,老樣子咯~”
“那個,那個,她這個月生日誒······”王惜樂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女生心中不由得一動,卻以不耐煩地擺手掩蓋,“好啦好啦,知道啦,真是的,重色輕友的家夥。”話頭沒停,腳下又踢了王惜樂一腳,直叫他呲牙咧嘴地喊著痛,“還有啊,我下個月生日,你這次可要給我記住了!”
“那當然,我們倆誰跟誰啊?”王惜樂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放心,你的絕對不會比她的差行了吧。”
才說完,女生的手毫不猶豫地蹂躪了他早上剛剛吹好還沒定型的頭發:“你哪年不是這麼說的,結果呢,前年送我一本你看膩了的破書,去年是一個二元店裏的音樂盒,你還有什麼拿不出手的啊?好意思說這話?“
“別別別,我好不容易才吹好的,徐琪琪你是我真姐啊,別別別——“王惜樂笑著低下頭,躲閃著徐琪琪進攻的手。
好不讓她看到低垂眼簾下的猶豫和苦澀。
“我果然不是什麼太好的人啊。”王惜樂這樣想道。
······
“渡口漁家伴著槳聲燙醉魚,眉目不掩笑意······”耳機裏傳來的微弱歌聲反而加重了王惜樂的睡意,雖然坐在講台旁邊,仗著老師的放任自流,他也就肆無忌憚地睡了個痛快。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節課要下了,不高的數學老師依舊手舞足蹈地講著一看就懂的繁瑣題目。覺得無趣,王惜樂望向斜對麵的籃球場。在他的座位,正好可以看到從右往左的第二個籃筐,籃球擦過籃筐,進,或者不進。
“下節課,是她們班的體育課吧······”王惜樂想。身為名義上楊一島的愛慕者,他應該在下個課間做些什麼的,哪怕隻是站在廁所旁,看著楊一島和她的閨蜜們笑著經過過道,去向視力所不及的地方。
可就是提不起來勁啊······
王惜樂自己也記不清了,當初到底是怎麼開始的。到現在也有兩年多了吧,總是回避,不讓人提,打造出厚厚的保護殼,直到變成了假裝在喜歡一個人的一個人。平心而論,楊一島是個挺不錯的女孩子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和身邊所有人的關係都挺好的,也不是那種所謂的乖乖女,也挺熱愛一些家長們所鄙夷的東西,是那種一看就會對她有好感的類型。王惜樂自然也逃不過大眾的審美標準,對楊一島也會有些許的好感。
但也隻是些許的好感。
下課鈴響,令人厭煩的數學老師還是沒有住口的自覺。王惜樂看著講台上那人的嘴角逐漸泛出一堆白色泡沫,心裏一陣惡心。用力拿左拳敲了敲講桌,發泄一下對拖堂心中的不滿。
數學老師姓王,和王惜樂同姓。在這個以李陳徐鄭為主要大姓的小城鎮裏,姓王的好像就隻有這麼兩家。雖說和王老師有這麼一層似是而非的親密關係,可王惜樂沒有半點見到王老師對自己的特別照顧,反而是會在偶爾路過辦公室時聽見王老師和其他老師發著牢騷:“我們班那個王惜樂啊,成天不學無術遊手好閑,上課從來沒幹過正事,要不是看著他成績還可以,我早就把他給踢出我的數學課了,這不是給我們姓王的丟臉嘛?”
本來剛開始王惜樂對這個說話風趣的小男人還蠻有好感的,這樣一下弄得他頓生惡感。“沒錯我是上課不幹正事,但你也不必把這當作談資在教師辦公室裏講吧,課堂上有這種事對你來說很有成就感嗎?”從那以後王惜樂在王老師的課上是變本加厲,別人的數學課是埋頭苦幹地奮筆疾書,他倒好,像是多了幾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