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著下嘴唇，唇疼得讓我清醒。
“我明白了。”我低頭，淺笑。
然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全身濕漉漉的，就這樣紮手紮腳地爬出浴桶，隨手拿起放在椅邊的浴袍，隨意地裹在身上，赤著腳，大步地往外走。
納蘭靜雪先是一解，等我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才有點後知後覺地走過來，抓住我的胳膊：“你去哪？”
“滾！”我卻猛地掙脫他，衝著那張讓我魂牽夢縈，變得如此沒出息的臉，使勁地吼了一句。
納蘭靜雪神色微愕，手一鬆，我已經跑開了。
跑離了那座一直空蕩蕩的寢宮，跑離了秦王府，跑離了所有正向我側目，有點不明所以的侍衛與隨從，我赤著腳，一直跑到了大路上，冰冷的石板路，就這樣貼著我的腳心，冷風一激，涼氣無邊無際。
我覺得自己是瘋了，明明可以更灑脫地離開，明明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好好地睡一覺，明兒去找長樂，告訴她，和親的時候，我替她嫁過去就好了。
北辰銀月不會退貨的，他樂之不及。
然後，讓長樂和她的哥哥，一去回到紅海之邊，從此以後，朝廷裏再也沒有什麼人能威脅到納蘭靜雪了。他心裏唯一掛礙的人，唯有他妹妹一個人而已。這個死妹控，混蛋妹控！
可是，還是這樣撕破了臉皮，真是討厭，明明都已經這樣狼狽了，卻還是嫌不夠，還要把自己整得更狼狽點。
我就是一頭豬。
頭發濕淋淋的，兀自滴著水，浴袍已經被頭發上的水珠，清濕了一大半，蔫巴巴地貼在我的後背上，膝蓋以下，什麼都沒有，或者說，袍子以下，什麼都沒有。
更更可惡的時候，我出來的時候，連錢都沒地，便是找客棧也找不到了。
我變成了真正的無家可歸，蒼天啊，你為毛要這樣對我！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去找三公主，可是走到一半，又意識到：狄三知道三公主此時的藏身所在，以狄三的性格，是一定會告訴納蘭靜雪的，搞不好現在三公主已經被接到了秦王府也說不準。
算了，還是得另找出路。
這樣在大街上徘徊了一會，納蘭靜雪也沒見追出來，我越是走，越是覺得淒涼，這樣慢悠悠地踱，竟然踱到了狀元樓前。
狀元樓是京城的商家專門為曆屆狀元修建的，在皇帝賞賜府宅前，狀元們大都住在這裏。唐少卿是金科狀元，他此時便住在樓上。
說起來，唐少卿也算是我的半個娘家人了，請他收容一晚，再隨便給點衣服和銀兩，總不為過吧。
好歹米老牛可是將本來屬於我的全部嫁妝，都給了他。
可是，唐少卿也並非良人……
這樣一想，我更覺得淒惶。
真正為了我米小蟲留下來的人，似乎真的沒有。
納蘭靜雪也好，北辰銀月也好，甚至藍玉，米老牛，唐少卿，他們所覬覦的，不過是附加於我身上的傳說——不過就是一個最無稽不過的語言，他們何至於那麼大動幹戈？
其實，隻要我能將那塊鳳玉拿得出來，我隨便給他們也無妨。
可惜，我拿不出來。
所謂鳳玉……
我苦笑。笑得無可奈何。
所謂鳳玉，隻是我的眼睛而已。
倘若他們知道了，會挖下我的眼睛麼？傳說中，能夠獲得無以倫比的財富，與不可戰勝的軍隊的鳳玉，又有多少人能抗拒。
我又打了個寒戰，終於轉身，還是決定不要去投奔唐少卿了。
“小蟲！”不過，樓上的人顯然已經發現了我，唐少卿似乎也沒睡，隻是站在陽台上發呆，一低頭，就瞧見宛如乞丐般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