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人衝天而去的身影,一股深深的不祥鎖上了老道士眉頭,他凝指為劍,踏著漫天的劍影,籍先人撞開的壁縫衝出了深埋地下的偽殿。
突破了山岩構成的天頂,站在崤山的地坑之中,他深深凝視那從陸城體內衍生而出的妖物,名劍寸心的劍刃長成了漫天的蝶扇,招招皆是同一去向,為要封鎖那人的出路。
“你是誰。”他望著那張和陸城一模一樣的臉,一字一頓。
“你不是有答案了麼?”那人冷笑。
“很好。”老道士點頭,紛亂的劍束如自身的殺意般毫不留情。
在絞殺一切的寸心劍意之下,異化的陸城單手遙控,一線風聲劃過,響應召喚出現在他手中的,是那柄張慕言死後便遺落山中的名劍千影。一刹間,影化的萬劍突刺對上了老道士手中隨心而動的道道劍光,兩相對撼之下,竟是拚了個平分秋色!
“很可惜,你還殺不了我。”
全數擋下了老道士的攻勢之後,那人張狂一笑,萬道劍影如臂指使,佐以自身霸道無匹的皇族之息,就攻勢上已經遠超了那位行道天師。
“真好啊。”他微笑著張開雙臂,像是要把整個天空攬入懷中,“千年以後再度呼吸到的新鮮空氣,如此美麗的世界,我怎麼可能束手就擒?”
老道士很想反駁他,但是就實力而言,他明白自己沒有這個說大話的資本。
同一時刻相應召喚的不隻有刺客佩劍千影,還有地下偽殿之中力撼群妖的年獸。
張慕言死後,原先還奮力反抗的群妖瞬間潰不成軍。
一支軍隊一旦喪失了主心骨,全麵潰敗僅僅隻是轉瞬之間。屍兵的利爪,年獸的獠牙,以及兩位冥君家臣的合力絞殺,那些喪失了戰鬥意誌的殘兵注定了隻能是移動的活標靶,他們想不到反抗,因為最後的妖魁已經被擊殺。
突破天頂的年獸幾步踏雲便來到了異化的陸城身後,他的爪牙上仍帶血跡,看上去像是剛剛脫身於冥河血海。
在無上的妖族血脈牽引下,同流妖族之血的它無力反抗,唯一的道路隻有順從。隻是相比於理所應當的身不由己,這頭妖獸甘願屈身他人之下時的表情不帶任何異色。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老道士真的難以相信這種臨陣倒戈的事情真的會發生在自己眼前。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麼?”他看著眼神淡漠的年獸,像是質問為什麼明知對方不是陸城,它還要甘願為他驅使。
“我隻是在追隨我該追隨的主人,從始至終,我在等的也是這一天。”
冷笑的年獸口吐人言,身邊火雲陣陣,硬生生在他們與老道士之間劃出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銀河。
“天下大亂啊,瞧瞧這九州,被你們弄成了什麼樣子?”那人砸了咂舌,俯瞰眾生,“也許我來的正是時間,你應該很慶幸自己的實力讓我有所警醒,不敢以自損八百的代價換你一條命。今天的你攔不住我,當今的天下,也沒有能攔得住我的東西。”
他輕笑,轉身跨上了年獸的脊背,踏著漫天的火雲衝天而起,在這頭追風之獸的足跡下,終究是幾息之後無跡可尋。
看著對方離去的身影,站在冷風之中的老道士咬了咬牙,凝重的神色如同崤山上風雨洗磨的山石,緊鎖的雙眉中透著於這亂世深深的無力。
張慕言死了,局勢較之前而言卻並未輕鬆半點。
二十年前早該到來的末世,如今看來也許真的是難逃此劫。
……
陸城做了個夢。
夢見他驚慌失措,鏡子裏的自己卻張狂的獰笑。他一步步後退,鏡中人卻一步步緊逼。終於,那道鏡麵般的桎梏被打破,裏麵的惡魔掙脫了鎖鏈翱翔於戰火紛飛的大地。他無力地半跪在地上,身上所有的力量一點一點流失。
最大的苦是求不得,最大的恨是留不住。
看見他從昏迷中醒來,連同老道士在內,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凝重中的一點苦笑。
圍在床邊的人有很多。
秦廣王,唐月緋,千魘無常,甚至戴著墨鏡看不清神色的唐老。
“我睡了多久?”
這是他清醒以後的第一個問題。
“一天一夜。”老板娘如實回答,親自用濕毛巾幫他擦淨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