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畫鬼無常(1 / 3)

五月的京都,風和日暖。

老舊的簷下鋪滿新栽的丁香,院落裏的大爺尚因夙夜的酒醉未醒。城郊的溪流映托著草上的淡淡露汽,北方的詩情畫意,往往隻能是人煙荒蕪處的一抹微醺。

花前,畫中。

青瓷如水的女子牽著淡色的衣擺,良人遙望,不見江南。

長達半年的禁閉已經幾乎快讓她忘記了外麵的世界,可憐走出了家門,所見的不過也隻是一般無二的光景。

望著遠方的天空,她突然會懷想有沒有可能下一刻,那個記憶中還張狂的身影能背著巨劍踏渾身火雲的年獸而來。

這一別,至今未見。

林嫿笑了笑,自嘲了兩句自己的天真。

楚江王回京了,一來是為了死去通靈眾的靈位安放,一來是為了籌備他女兒的婚事。堂堂鬼瞳家大小姐,所嫁之人必然是當世無雙。

十殿閻君在S市的遭遇並不是秘密,張慕言的叛變,很快便作為標榜一樣傳遍了整個九州中原。她很高興闊別已久還是聽到了那個人的名字,並且這一役過後,當年的那個傻小子將完全步入通靈人的最高殿堂。

她高興啊,她當然高興。看到自己的朋友能夠榮升萬人之上,她哪來不開心的道理?

家裏的長輩看向她的目光是冷笑,是可憐。

也許吧,緣分這東西誰又能說清?

所謂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下一個龍川河畔,不過是一手所挽的人不同。

隻是這份執念仍在,若是能再見一麵,那該有多好?

她努力的朝著安靜的初陽擺出了大大的笑臉,因為不想眼角的淚光劃過,即便是清晨的郊外沒有旁人,悲傷的樣子也不能輕易顯露給自己。

“你確定我們沒來錯地方?”年獸脊背上麵無表情的心魔問著座下之物,高高的目光俯瞰蒼生。

“我來過一次,不會有錯。”年獸不痛不癢地答了一句,這兩人的搭配從來都是有一說一,無所謂感情,隻有上對下的驅使。

“的確,隨著距離的靠近,我能隱隱感覺到‘他’來過的痕跡。”心魔點頭,眼角不經意的餘光,剛好掃到了地麵上一身白裙的女孩兒。

他記得她,那個林家的後人。

雖然本身算作千年前的黃巢再臨人間,但是他畢竟脫身於陸城。如同影子、鏡像,他所有的記憶他都保留了一份,性格、感情,不可避免地會受到那一份可能微不足道的影響。

是心疼吧,這個女孩兒在那個人心中的感覺。

他不可能會對現世一個弱不禁風的小丫頭產生感情,所以見麵的那一刹,心底的一絲抽搐,絕對是來自自己借體還魂的那個人。

“你認識她?”覺察到了背上那人的異樣,年獸冷笑著問了一句,不自覺地放慢了腳下的步伐。

“敕令家的長女,我怎麼可能不記得。”心魔冷笑,一勒年獸背上的鬃毛。

“那你想怎樣?”年獸問。

“不怎樣,這個女孩的特殊身份對我們有用,公然在這群通靈人的眼皮底下辦事,你我總需要一個掩護。”心魔想了想,惡趣地笑了笑。

“明白。”年獸點頭,自高高的雲層俯身下界。

那一天野地上的細流水汽氤氳。

那一天天邊的火雲結彩張燈。

那一天岸邊的姑娘青絲染雪。

那一天斯人忽至乘風而歸。

畫鬼無常站在繁花細綴的水邊,冰涼的溪水打濕了她潔白的裙角,同樣濕潤的包括微紅的眼眶,因為那個人臉上的笑容依舊,多年後再見仍不染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