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俗人老李在結婚的時候,給他老婆王二丫買了全套的金銀首飾,不用二丫的公婆勉為其難地替她補辦,也不用二丫她爸想著怎麼在親戚朋友麵前解釋自己女兒結婚時,脖子耳朵手指上都是光禿禿的。
至少,俗人老李在結婚之前準備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做新房,完全按照二丫的意思來裝修。婚後還給她請了保姆,讓她過著富太太般雍容華貴的生活。
再看我的新房呢,宋宇家還是八十年代初期蓋的老式房子,泥土壘砌起來的。隻是這幾年才稍微裝飾了一下,有幾麵快要倒塌的泥牆換成了紅磚牆。
因為要置辦新房,他們特地將家裏最好的一間房拿出來重新裝修了一番:粉刷了牆壁,甚至在地上鋪了水泥,木板屋頂糊了一層塑料布。
宋宇的小外甥女往牆邊一靠,身上就染了一層白色;地上還有一層層的水泥灰;外麵的堂屋呢,還是老實巴交的泥巴地。
因為知道自己的父母沒經驗,而且做了幾十年老實巴交的農民,也沒啥水平,結婚要用的東西,新房的家具以及床上用品都是宋宇和他姐姐一起去買的。
以前他上學時,姐姐經常給他送飯,初中畢業之後,宋婷就出去打工,自己打工賺的錢,大部分都寄給宋宇交學費做生活費了。
可以這麼說,除了父母,姐姐宋婷就是宋宇這一輩子最為感激的人了。
所以,第一次見到宋婷時,我是懷著一顆很虔誠的心的,打算以後把她當做宋宇父母那樣好生伺候著。
隻是這位說自己父母沒有品位,非要自己去選購新房裏的家具用品的姐姐的品位,我也實在不敢恭維啊。
家具是那種暗紅色,床是米白色,這兩種色調占據了屋子的全部視線。
呃,其實所謂的家具,也就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個電視櫃。
床上鋪的是大紅的被子枕套床單,我記得床上用品是我和宋宇一起去買的。因為我很講究睡眠質量,而且有點認床,所以這些東西要自己買的。
我們買的是五件套的床上用品,應該有床幃的,為什麼不鋪上呢?這大紅的床單露出底下米白的床櫃,實在不那麼好看啊。
想起那天跟王二丫告別之前,她聽老媽說我也要結婚了,馬上說恭喜,跟著問道:“你老公對你好不?哎呀,瞧我說的,小米,你們都是大學生,文化人,日子肯定比我和老李要過得滋潤啊。”
滋潤嗎?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當我看到這間新房時,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
宋宇說過,這幾年他除了還學校貸款,家裏就沒有其他開銷。應該也攢了幾萬塊錢的,不過跟家裏人說好了,這次結婚不能全部花了。
他說,小米,我們結婚是要過實在日子的,不能走虛場。婚是結給別人看的,可是日子是自己在過,我們還要攢錢買房,不能結婚一下子就把錢花光了,以後天天啃饅頭吃酸菜。
這個理科生要麼不說話,說起話來那是一套一套的,當然我也很讚成了,幹嗎為了虛榮心搞一場盛大的婚禮,害得自己窮巴巴的?
可就算如此,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也不能太馬虎了吧?去H縣接我的花車,居然隻是一輛普通的夏利,車上除了貼了大紅的喜字,一朵花都沒有。
剛才進屋之前,我的眼睛餘角也掃到,連大門上都沒有貼一個喜字。
不是說宋家二老早就盼著兒子結婚,家裏把結婚要置辦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東西呢,在哪裏?
好吧,這些都是小細節,我姑且可以忍耐。反正我也不是虛榮的人,反正在這裏也隻住六天,然後,我們就要回S市了。我隻當做沒有看見,繼續笑眯眯地麵對著不斷湧進來說恭喜的鄉親們。
這裏的鄉親實在是熱情,不管哪一家娶媳婦,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要去看一下。每有一個看熱鬧的人來,作為新娘子的我,都要起身給他或她倒一杯熱茶,再奉上若幹茶點。
本來宋宇給我講他們這裏的習俗的時候,我心裏還在想,那得準備多少一次性茶杯啊。可等我真正經曆了這個場景的時候,完全傻眼,也沒多少杯子,就我們新房裏的那套茶具,一個茶壺加十隻茶杯。
先來一批說恭喜的鄉親,給他們倒茶,喝了,然後把杯子裏剩餘的水倒掉。又接著上茶,給第二批進來的客人喝,杯子也沒有洗一下。
手裏端著一杯茶,在顫抖啊,我記得這個茶杯之前是給一個阿叔喝了的,現在又倒給一個漂亮的小姑娘。
她也接過茶杯一飲而盡,這、這不是間接接吻嗎?
八點整,婚宴正式開始。
按照村裏的習俗,是要開流水宴,讓所有的村民敞開了肚皮吃三天的。我看了一下桌上的菜色,雞鴨魚肉甚至還有一隻大王八,還真是豐盛啊。
讓村民敞開肚皮吃三天?我扯了一下旁邊正在跟所謂村長說話的新郎官的衣角,附耳低聲問著:“吃三天,他們一個人得送多少禮金啊?你們村裏人好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