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車在公主府外轉了三圈,然後向齊王宮駛去。馬車上,衛洛凝視著身後的公主府,在夕陽的籠罩下,仿佛罩上了一層血紅色的紗幔,宛若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正要吞噬這世間一切。大公子見衛洛,盯著公主府的方向,以為她心中舍不得,便伸手握住她的手,略作安撫的拍了拍,道:“莫難過,姑母會在典禮開始之前趕到的。”
衛洛轉過頭,望著他,隻見大公子也正看著她,他眉眼微彎,帶著溫和的笑容,顯得很是俊秀。衛洛從小便知道,他長得與衛頌有四五分相像,小時候還會偶爾將他們兩人弄錯,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兩個人開始變得不同?大公子變得溫文爾雅,不管對誰,他臉上總帶著柔和的笑容,他對人謙和有禮,對她為柔似水,齊人都稱讚是君子。但齊人稱讚他卻不敬畏他。而衛頌呢?他容顏華美,一笑傾城。但他看著你時,絕美的臉上總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似是嘲弄。他願意對你好時,似是可以將這世間繁華都拱手相送與你,但卻也可在下一秒便對你棄如敝履。可他對待門客尊敬有加,人們讚他知人善用。他對待敵人卻毫不留情,每一個侮辱算計他的人,他都會讓你付出代價。他對人雖不親切,但卻願意接受別人的納諫。齊人怕他也敬畏他。
他似是酒,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一品再品。可他偏偏又似是毒,隻需一點,便可見血封喉。他引得世間無數男女忍不住沉醉其中,明知就算接近他也不過是飛蛾撲火,但卻依然不可自拔。她衛洛,也不過是這飛蛾中的一個罷了。想到這,她嘴角微微上揚,想露出一個笑容,卻也無能為力。
婚車緩緩駛近宮門,在雄正殿前停下,衛洛在大公子的攙扶下,踏幾下車。
她抬起頭,見齊國數的上的權貴都分兩列,站在殿外,麵帶笑容的看著他們。齊長公主赫然站在人群之首,她餘光掃過人群,卻不見那人,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帶著些悲涼。
大公子牽著她,一步步緩緩登上階梯,侯在兩旁的人,在司儀的帶領下唱著祝詞:“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進了殿,兩人相對而坐,謂之對席。對席的位置,男西女東,意以陰陽交會有漸。齊長公主示意司儀一是可以開始了。
夫婦共食同一牲畜之肉,謂之同牢之禮。夫婦交杯而飲,謂之合巹。而交杯並非後世傳的那樣挽著胳膊喝的“交擘酒”,隻是交換杯子而已。
合巹本意指破瓠(瓜)為二,合之則成一器。剖分為二,分別盛酒。最初合巹用匏瓜,匏是苦的,用來盛酒必是苦酒。匏既分為二,象征夫婦由婚禮將兩人合為一。所以,夫妻共飲合巹酒,不但象征夫妻合二為一,永結同好,而且也含有讓新娘新郎同甘共苦的深意。這是婚禮中最具有社會意義的環節。是每對新婚夫婦行婚禮時必不可少的儀式,合巹禮流傳到後世,發展成酒筵。“吃喜酒”已成為民間行婚禮的簡稱。酒筵由簡到繁,但最主要的意義就是,婚姻得到了親朋好友的承認。
司馬光《書儀》:“古無婿婦交拜之儀,今世俗始祖見交拜,拜致恭亦事理之宜,不可廢也。”可知交拜之禮是在宋代才流行起來的,而春秋戰國時期的婚禮並沒有夫婦拜堂之禮。所以合巹之禮在這時被看的格外重要。
殿上的司儀朗聲道:“新郎新娘行合巹禮”
這是今日的第三次飲酒,以巹酌酒,新婿新婦合巹而飲,巹以紅絲相牽相連,飲半巹杯交換而飲盡,便算禮成。
兩人接過侍者遞來的巹,各飲半杯,正欲交換,便聽得殿外一人道:“兄長今日大喜,竟也不知會弟弟一聲,小弟隻好不請自來了。”
那聲音慵懶魅惑,十分好聽,卻引得大公子眉頭一皺,不由得望向殿外,也就沒看到衛洛因此而顫抖的手。
殿外,橘色的日光傾瀉,打在正緩步前來的那人身上,越發顯得那人風神俊秀。來者正是衛頌。
大公子放下巹,慢慢站起身,迎上前去,不動聲色的阻了衛頌上前的腳步,對他笑道:“殿下說笑了,畢竟殿下有孝在身,想來怕是不便參加為兄的婚禮。還望殿下莫怪。”他這話,明著是在向衛頌解釋,其實是點出衛頌如今有孝在身,如此出現在他的婚禮之上,其實是居心叵測。
衛頌秀眉微挑,似笑非笑的輕“哦~”了一聲,頗有些意味不明。他繞過大公子,走向專門為齊侯空出的首位,無比自然的落座,引得四周之人大皺眉頭,齊長公主更是瞪向他,道:“殿下此舉未免太不將我等長輩放在眼裏。”
衛頌笑答:“君上病重,不能主持兄長婚禮,孤身為一國儲君自是責無旁貸。但,孤今日前來,並非是來參加婚禮的,而是要以儲君的身份來問各位一句話。”說罷他眼角輕輕掃過眾人,隻見殿上眾人,皆神色微變,於是他滿意的開口道:“薑夫人雖非齊侯正妻,但也是孤的生母,兄長的庶母,而如今庶母新喪,兄長熱孝成婚,兄長眼中可有孝道!”他說道後麵語氣已變得十分淩厲。逼得大公子生生向後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