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 (2)(1 / 3)

文富進去一看,靠門邊右牆的竹椅上,坐著玉秀的遠房表哥,小名叫“黑子”的石太剛,正在和玉秀的父親親切地交談著。石太剛住在柏水溪右岸,和文富家相距不到兩裏,自小就很熟悉。石太剛很小就死了母親,父親一直沒續上弦,就把這個獨生兒子當做寶貝,寵著慣著。但慈父多誤子,石太剛從小就不好好念書,長大了又染上了遊手好閑的習氣,完全不是一個正經莊稼人的材料,令村裏村外的人都看不起他。因為父親已經老了,他又不好好勞動,家裏一直很窮,二十七八歲了也沒人跟他提親。前年,他離開了黃土地進城去做工,七鬧八鬧的,竟然鬧成了一個小包工頭,不時攬些修下水道、建私人房的小工程做,也漸漸發了起來。

此時,他的圓溜溜的臉上,梳著油麻水光的青年頭,上身穿一件潔白的襯衣,在領口處係著一條花領帶,益發襯得本來很黑的皮膚,像非洲黑人似的了。一條凡立丁西褲,熨得棱角分明,三節頭的牛皮鞋,也擦得油黑鋥亮,整個一副大款的模樣。他看見文富進來,圓臉上的一雙眼睛滴溜溜在文富身上打量一圈後,也不說話,壓根像不認識似的。待文富喊了一聲“表哥”後,他才含糊其辭地“嗯呀”一聲,點點頭,示意文富到他裏邊的凳子上坐下,這才漫不經心地從西褲兜裏掏出一盒硬殼的“紅塔山”來,打開蓋,彈出一支,把煙盒遞到文富麵前,讓文富自己抽。文富忙擺擺手, 客氣地推辭說:“我不會抽呢!”聽了這話,石太剛也不說話,把彈出的那支煙抽出來,遞給玉秀的父親,自己也抽出一支,叼在嘴裏,一邊給玉秀的父親點火,一邊不知是炫耀還是惋惜地說:“哎,不抽呀?一支煙四毛錢,半斤葉子煙的價呢!”

文富未來的嶽父孫學禮老漢聽了,驚訝和羨慕不已,說:“半斤葉子煙,可以抽十多天了,要我呀,就願意要半斤葉子煙。”

石太剛噴出一口煙,不以為然地說:“沒啥沒啥,小意思,小意思!”

文富聽了石太剛剛才的話,心裏突然覺得不好受起來,忙說:“再貴的煙,不會抽也沒法。”

石太剛卻沒接文富的話,一邊抽著煙,一邊又隻管和孫學禮聊開了:“表叔,要說你這房,要修,就應該修得漂亮一些、寬敞一些,修個一進三間,兩樓一底,磚混結構到頂,豬圈、牛圈、廚房、餐廳在外,十年八年不過時,再添人進口也夠住,才是好的!”

孫學禮兩眼閃著異樣的光彩,盯著石太剛問:“好倒是好,可要好多錢?”

文富才知道,自己未來的嶽父正在與石太剛談修房的事,便很關切地對玉秀的父親說:“爸,你們家的房屋要修了?”

玉秀父親的注意力還完全在石太剛那裏,過了一會,才頭也不抬地回答了一句:“嗯呀!”

這兒石太剛又接著孫學禮剛才的話說開了:“這你放心好了!侄兒這兩年雖說不上賺了十萬八萬,幫你們修兩間房的錢還是有的。到時候,磚、水泥、河沙……這些小玩意,我包了就是!”

孫學禮更激動了,眼睛笑成豌豆角樣,胖胖的四方臉上,細密的皺紋像蚯蚓蠕動似的活泛著,幾乎是打著哆嗦說:“那好哇!全靠你了!”

文富聽著這個叫“黑子”的包工頭滿嘴大言不慚的話,不知是真是假,卻對他炫耀的口氣厭惡起來。他一時感到和這個發了財的包工頭,距離是那麼遙遠。然而,畢竟是自己嶽父家修房子,心裏還是很激動。等孫學禮感激石太剛的話說完,文富又忍不住問嶽父:“爸,啥時候動工?”

孫學禮聽後,仍然沒回頭看文富,甕聲甕氣地回答:“還沒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