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你們,”文義故意誇大著事件的嚴重性,“我妹妹人流了第一個孩子後,現在又懷上了,並且,這次她再不打算人流了。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我們才來找你們,希望你想法把我妹妹的男朋友也一塊招進廠去,讓他們天天在一起。隻要我妹妹有了一個合法丈夫,這件事不就遮掩過去了?如果這個辦法不行,那我們隻有采取第二個解決辦法了!”
“第二個是什麼辦法?你倒說說看。”庹副縣長忽然問,語氣卻比剛才緩和多了。
“我剛才說了,這件事除了我們知道外,還有我妹妹的男朋友知道。如果我妹妹的男朋友能夠和我妹妹結婚的話,他便會啥也不計較。如果不能結婚,他遲早會把這件醜事鬧出去的。與其等他今後鬧,不如我們現在自己抖摟出來。也不瞞你們,這次,我的父親、哥哥都進城來了,如果實在沒辦法解決,我們就隻好學楊三姐告狀。趁省上、地區都有領導在,找他們說一說。反正,我們小老百姓的麵子,也值不了幾個錢……”
“放肆!”文義的話還沒說完,庹副縣長便像受了侮辱似從沙發上跳起來,在屋內急速地走動著,一麵暴躁地訓著文義:“這簡直是訛詐!”
文義並不和庹副縣長計較,仍是不卑不亢地說:“庹縣長,別忘了我是好心,是專門來尋求既保護我妹妹,也保護你兒子,也包括你在內的解決辦法的呢!既然你這樣認為,我們小老百姓還有啥說頭?那我就告辭了!但我仍然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這事可能出現的後果!”說著,文義轉身,大步朝門邊走去。
文義的手才剛剛接觸到門,庹副縣長又立即像一隻打蔫的鴨子,把他喊轉來,垂頭喪氣地對他說:“年輕人,你別逼我,讓我想想行不行?告訴我,怎麼和你聯係?”
“西門旅社,佘文義。”文義一字一句地回答,末了又添上一句:“希望不要超過明天!”
“是!是!”庹副縣長此時完全是一個頹喪的老頭子了。在往小本子上記文義名字的時候,文義看見他的手哆嗦得很厲害,好半天才把幾個字寫下來。
文義走出來,心卻比去時跳得更厲害,他覺得渾身發著燒,口也渴得很。天啦,他做了些什麼呀!他竟然麵對縣老太爺,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這些話,有些是下午打過腹稿的,有些則是隨機應變、脫口而出的。他自己也沒想到,他會把話說得這麼嚴絲合縫,滴水不漏。他居然擊敗了那個原先令人恐懼的大人物。從庹副縣長最後幾句話裏,他分明感受到了曙光在前。此時,他不光是在為朱健即將得到的好運、為妹妹的幸福而高興,更為自己今晚沉著、鎮靜的神情和聰明而自豪。他走在大街上,想唱、想跳。最後,他感到臉頰燥熱得不行,便靠著一根電線杆子,把臉貼在了涼冰冰的水泥杆上。
文義還沒料到,此時,庹副縣長家正上演著一幕小小的話劇呢!
文義走後,庹副縣長一下癱坐在沙發裏,這巨大的打擊已完全把他擊倒了。他沒想到,自己的寶貝兒子會出這種事!眼下這種風流事,雖算不了什麼,可一旦較起真來,也會毀掉一個人的前途,毀掉一個幸福的家庭啦!這個年輕人提出的解決辦法,簡直使他沒辦法拒絕。如果換一個角度,他也會提出同樣的解決辦法。眼前,不光是要把已經發生的事擱平,而且還要施加壓力,讓不爭氣的兒子徹底斷絕和那個姑娘的關係。可是,該怎麼辦呀……想了一陣,他伸手撥通了報社值班室的電話,叫正在加班趕寫藝術節新聞稿的兒子庹平,立即回家來。一邊拿出兩張晚會票,叫老伴馬上趕到兒媳婦的娘家裏,喊吃過晚飯才過去的兒媳,一起去看晚會,不到散場不要回來。布置完這些,庹副縣長站起來,走到窗前,眺望著城市的夜景,盡量減輕一點內心的憤怒。
一會兒,庹平回來了。他不知父親喊他有什麼事,走到庹副縣長身邊,恭敬地問:“爸,有啥事嗎?”
庹副縣長沒答應,繼續看他的夜景。隔了很久,他才出其不意嚴厲地問:“有個叫佘文英的姑娘,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