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冬碧不等中明老漢說完,就急忙說:“爸,再有啥用場,也不能現鐵不打去煉鋼吧!”
文忠今天好像膽也特別大了,又接了盧冬碧的話說:“就是呀!頭茬麻雖然賣了好價錢,可畢竟是頭薦,數量不多,就指望二薦麻呢!”
中明老漢聽了,還是袒護著文義說:“是黑是白,老子心裏明白!”
盧冬碧見父親維護著文義的樣子,忍不住大聲說了起來:“爸,你也莫太偏心了!雖然有百姓愛幺兒,皇帝愛長子的話,可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一樣的人,就該我們在家裏苦做苦磨?出頭椽子先爛,我們就該一輩子吃虧?我到這個家來的時候,文英還尿床,文義又才多大?還在用手背揩鼻涕!我和文忠待他們沒一點外心。家裏日子那麼緊,他們上高中,我們沒說二話……”說著,她哭了起來。一邊流淚又一邊說:“現在他們都比我們能幹了,就一點記不得我們了?”接著,又回頭數落文義說:“文義,你也莫太心狠了!你就是要把錢留著娶親,也不該一個子兒不拿……”說著,盧冬碧更覺傷心了,起身離開桌子,跑到屋裏抽泣起來。
文義聽了大嫂一番話,一時心如刀絞,這才明白了大哥大嫂這幾天不高興的原因。他想責備他們幾句,卻找不到任何一點理由。是呀,大哥大嫂說的句句都是實情呀。自從到了蓮花鎮鎮辦食品廠,他沒向家裏寄過一分錢,而他們在家裏,又吃過那麼多苦,遭受了那麼多不幸,這事如果擱在自己身上,難道不會產生大哥大嫂一樣的心情嗎?再說,他們也是為家裏好哇!尤其是大嫂一番傾訴委屈的話,使他想起了大哥大嫂這些年,在哺育和照顧他和文英時的任勞任怨。雖然說弟兄在一起,難免不磕磕碰碰說點氣話,可平心而論,這樣的大哥大嫂在周圍團轉,也實在沒人能比。文義一想起大哥大嫂的恩情,就禁不住眼眶濕潤了。他急忙走到大嫂門前,顫抖地說:“大嫂,你出來,聽我解釋一下。”
盧冬碧伏在床上,一邊抽泣一邊賭氣地回答:“我不聽哪個解釋!”
文義聽了,隔了一會兒說:“大嫂,你不聽我解釋算了,我隻是對你說一句:長哥當父,長嫂當母,我佘文義並沒有忘記大嫂的恩情!”說完,噙了一包眼淚走回自己房裏,捧出一個布包,走到中明老漢麵前,把布包交給了父親,然後說:“爸,這是我打工掙的錢,都在這兒,今天全部交出來!大哥大嫂也說得對,麻是全家的希望,花多少錢,我們都要先把麻管好!”
中明老漢一層一層地把布包打開,最後露出厚厚一遝錢來。他捧錢的手慢慢顫抖了起來,看著文義哆嗦著說:“文義,你……你的心真見得天呀!”說著,衝屋裏盧冬碧大聲喊:“老大家的,你出來!”
盧冬碧果然走了出來,中明老漢把錢捧到她麵前,說:“你好好看看,這是文義的錢!”
文義忙拉過了父親,抬頭對文忠、文富、盧冬碧說:“大哥、大嫂,二哥,我就實話實說吧,我沒有一點想存私房錢的念頭。我是想用這錢辦一個小食品加工廠。我對爸說過這事,爸沒有同意,我也沒對你們講。這食品廠本小利大,肯定能賺錢的。我們祖祖輩輩種莊稼,如果像現在這樣,永遠過不上好日子。我們隻有走糧食精加工的路。現在,我們一斤花生、胡豆,隻賣幾毛錢,可加工成了食品,就要翻幾個跟鬥。這樣,我們既沒有離開土地,也賺了大錢!”
文忠、文富和盧冬碧聽了,這才完全明白。文忠夫婦臉上一下掛上了羞愧的顏色。文忠說:“老三,我們錯怪你了!”
文義說:“莫說了,大哥!你們剛才也說得對,我們先把青麻這現鐵打好!等賺了錢,再齊心協力來煉工廠這個鋼!”
文忠聽了,立即表態說:“對,老三!我們話明氣散,你也是一心為這個家庭好。等二茬麻賣了,我們一定支持你把廠辦起來!”
中明老漢見兄弟二人又和和氣氣了,心裏高興起來。一時也不去說不同意他們辦廠的話,因為這事還遠著。隻是沉著臉對文忠兩口子說:“你們現在明白了吧?狗日的,自己心裏有小九九,還懷疑別人!”然後,他抽出一疊錢,遞給文忠,又吩咐說:“和文富一起買化肥去吧!”
文忠聽了父親的訓斥紅了紅臉,卻沒說啥,心甘情願地接受了父親的批評。他接過了父親遞來的錢,揣進懷裏。吃過早飯,就拉起板車,隨文富一道去買了一車化肥回來。然後,全家人齊上陣,把化肥施進了麻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