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文英就腆著大肚過河來,去報社找庹平。走進報社的大門,很多人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她,她也不管,徑直往庹平的辦公室走去。在爬樓梯的時候,肚裏的小東西忽然一陣躁動,像是提醒她別累著一樣。文英靠著樓梯的欄杆歇下來,並用手輕輕撫摸了一陣圓滾滾的肚皮,小家夥才漸漸安靜了,她又開始向上爬去。到了庹平辦公室門口,文英推開門,走了進去。
庹平此時正伏在桌上,在一個本子上記著什麼,麵前攤開了一封封像是信的東西。聽見門響,他抬起頭,看見了文英,驚喜得脫口叫道:“文英!”
文英累得直喘氣,張著嘴,隻朝庹平笑了笑。
庹平急忙擱下筆,過來扶著文英在椅子上坐下,又倒來一杯水,遞給文英,然後才帶點責備的口吻說:“都這樣了,還來?”
文英喝了半杯水,平靜多了,才說:“這事,我非得親自來找你不可。”
庹平聽了這話,知道文英這事肯定重要,就說:“你盡管說,我一定幫助你!”
文英就想起了家裏發生的一係列不幸,想起父母和哥嫂們付出的代價,還沒開口說話,眼裏就蒙上了一層淚水。
庹平見了,更摸不清文英要說的是啥事,就安慰說:“文英,你莫傷心,慢慢說給我聽!”
文英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才說開了:“是我家裏的事,家裏遭難了!”接著,就從去年拔莊稼栽桑種麻說起,把養蠶遭受的損失、青麻沒人收購,文義打官司的事,一一告訴了庹平。末了又真誠地說:“庹平,我向你說句老實話,就是你前幾年到我家采訪時,我們的日子也並不好過,隻是我爹愛麵子,不願讓你失望。現在遇上這樣的打擊,日子更是難上加難了。這個忙,你可一定得幫呀!”
庹平站了起來,雙手抱在胸前,在屋裏走了幾步,才回答文英說:“文英,現在我對農村的實際情況才有一些真實的了解了。過去,我隻憑熱情工作,從自己主觀願望出發,總把農村形勢看得一片大好,到處都是鶯歌燕舞。記得最後一次到你們家跟蹤采訪時,把你們家燒的柴草,甚至草木都折算成了錢,硬往縣上定的增長指標上拽。現在看來,這是多麼膚淺和幼稚呀!”說著,從桌上拿起幾封信,遞到文英麵前,接著說:“這些讀者來信中說的事,和你們家發生的事,大致差不多。農民受了那麼大的損失,有理由要求得到補償。”他顯得有些激動地放下信,再回頭對文英說:“文義打官司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文英一驚,問:“你知道了?”
庹平說:“是法院一名業餘通訊員告訴我的,我們還以為全縣會出一個爆炸性新聞呢!可沒想到……”他搖了搖頭,接著說:“法院為什麼不受理,我還不了解內幕。我回去問問爸,他分管政法工作,興許知道。”
文英立即感激地說:“庹平,我謝謝你了!”
庹平說:“文英,你不要謝我,這也是我作為一個記者應該做的!過去,我誇大了你們的富裕程度,給你們造成了某些傷害。現在,我能夠做到什麼就做什麼,竭力幫助農民弟兄一把。再說,文義打官司這件事本身很有意義,我完全支持!”
文英聽了,很感動,對庹平說:“我們不會忘記你的幫助!”然後扶著椅子站了起來,說:“我就回去了,庹平!”
庹平這時才上上下下打量了文英一遍,關切地說:“文英,你可要保重身子!還有多久?”
文英紅了紅臉,說:“快了!”
庹平想了想,忽然說:“文英,孩子生下來,我為他想個名,行不行?”
文英笑了笑,說:“那咋不行?我們還得謝你呢!”
庹平真誠地說:“真的,文英!從你們一家身上,我看到了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我覺得這個孩子,一定不是一個普通的嬰兒,而是一個善良的、美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