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這個機會,當日下午我約水娥一同去封樂村見了我奶奶。水娥給奶奶買了一件新款式的老太太們穿的外罩毛衣,還有一個大蛋糕。當我把水娥介紹給奶奶時,奶奶喜歡得不得了,拉住水娥的手老半天不放,一雙深陷的小眼窩裏流出了喜淚,“俺拉福真有福氣,到哪兒尋下這麼好的姑娘啊!看人家長的細皮兒嫩肉水靈靈的像是一朵花兒。你和我家拉福配上,真真兒是天生的一對!娃呀,我們家他爺爺他爹都是苦命人,老天爺有眼,到拉福這輩上也該享享福了!”水娥說:“爺爺和爹的事我都聽說了,那時候的人都不容易。”奶奶說:“不說他們了,提起那時候叫人傷心!”奶奶畢竟一年不如一年了,看著老人家老態龍鍾一扭一扭走出走進為我們忙活,我心裏酸酸的澀澀的。我和水娥一起下手幫著洗菜和麵包餃子。吃飯中間我說:“奶奶,我和水娥結婚以後,你就搬到我那裏去住。我請一個小保姆專門伺候你。”奶奶說:“七十不保年,八十不保月,我能不能活到那一天還難說哩!”水娥說:“奶奶別悲觀,我瞧你這身子骨活一百歲沒問題!”奶奶風趣地說:“娃呀,你要是陰曹的判官就好了!”水娥說:“我要當了判官就不是一百歲的問題,我要判奶奶活一千歲。”奶奶說:“千年王八萬年鱉,我可不當王八,讓人看笑話!”我們全都笑出了淚。吃完飯奶奶試了試毛衣挺合身,就說:“打顛倒了,應該是奶奶送你訂婚禮哩,你倒給我送東西,這說不過去。”我說:“奶奶,孝順老人是應該的,你咋說見外話呢?”奶奶當下就抹掉手腕上的翡翠鐲子遞給水娥,“娃,這是奶奶身上最值錢的一樣東西,你就收下吧!”水娥說:“謝謝奶奶!”臨走時我給奶奶留了二百塊錢。返城的路上,水娥說:“你奶奶的生活太孤獨了,能不能讓老人家過得再幸福一些?”我說:“實在抱愧得很!我們想辦法盡快讓她告別孤獨吧!”
初秋季節,砂孔改堿試驗區的玉米長得油綠茂盛,株株粗壯的莖杆上都結著兩個以上的棒子穗。三甲營的村民們看了都說,多少年沒見過這麼好的莊稼了!村主任見了我也總說,拉福,這回我要好好獎勵你一下!他們當然高興,因為他們從從四百畝試驗田看到了三千畝改堿成功後的收獲。而我看重的卻是改堿成功的創見與經驗以及在同類型鹽堿地的推廣應用價值。正是這一點,引起了日本專家的莫大興趣。治理鹽堿地本來不是日本水利考察團的重點考察項目。他們在汾灌局考察水利灌溉設施時,聽局領導順便提了一下砂孔改堿的試驗,就執意要看。因屬於未經評審的新科技項目,經請示省裏有關部門,同意讓他們看看,但無需作詳細介紹。來之前曹總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有個準備。我一聽說日本人要來參觀,驚喜不已!就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杜工,杜工說:“敢情日本也有鹽堿地?”我說:“鹽堿化現象是世界性的!”杜工說:“人家那麼先進,還用得著學咱們。”我說:“或許人家是來考察我們如何落後吧!”第二天,日本水利考察團一行八位專家在曹總等人的陪同下驅車來到三甲營鹽堿灘。白花花未經治理的曠野荒灘與試驗區的大好莊稼形成的鮮明對照感動了日本人!他們都不敢相信這是兩年治理的結果。尤其是聽我粗略地介紹了砂孔改堿試驗的情況,更是驚歎不已!七嘴八舌,問這問那。有個白發蒼蒼上嘴唇留仁丹胡的小矮個老頭,手裏拿個小本本站在我的麵前仰著脖不停地提問題,他那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使我真真切切領受了日本人的治學態度。不過凡屬數據資料我一個字也不能告訴他們。考察團對砂孔改堿試驗的評價相當高,說它“思路獨特”、“很有創見”、“方法得當,效果明顯”、“給人以很大啟迪,非常值得學習”、“這項科研成果有很大的應用價值”……在此之前,局裏主要領導對我們這項試驗並不是太看重的,經日本專家這麼一吹呼,我的身價似乎一下提高了好幾倍。曹總也覺得臉上光彩異常。我想,別的不說,這起碼對實施第二期工程的投資會極為有利。
此次考察的另一個意外情況我當時並不知曉,是兩天後我回局機關讓水娥分享日本人評價我們成果的喜悅時,她順便說給我的。誰能想到考察團的翻譯竟然就是曹總當年上大學時的戀人年蕊!她體態豐盈,眉目清秀,麵膚白皙潤澤,言談舉止透著一種高級知識分子的矜持與中年女士的美。參觀時我見她一直和曹總相隨,不停地說著什麼。很難想象當曹總得知他當年的女朋友等他等到現在仍然是老姑娘時心裏會是什麼滋味?他該對她說些什麼?也很難想象當年蕊聽到她傾心愛慕的男人已經成家得子心裏會有什麼想法?我對這種癡情女子感到由衷的欽佩!並對他倆的不幸感到悲哀!我隻能為我敬重的人默默地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