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個月前冬天的一個晚上,我和女朋友走在淮海路上,路邊有人擺攤賣小狗,幾條瑟瑟發抖的小狗激發了我女友的同情心,她抬頭看著我,眼神分明在乞求我把這幾條狗都包養了。我很想提醒她我已經養了她這樣一個沒有收入也不會做家務的女人,她白天不看棒子戲晚上不打勁舞團就會死,偶爾心情好跟我ML後會要求我帶她出去旅遊,偶爾心情不好拒絕我ML的理由然後點燃一根憂鬱的煙,吐出徐徐的煙圈,說:我們出去旅遊散散心吧,我最近心情不好,沒心情做那檔子事。
我一般不拒絕她的任何要求,但這次我有點火大,剛剛陪她吃了一頓600多的,還要買寵物。她見我不出聲音,聲音反而一下子高了起來:“TMD,你有沒有愛心啊你有沒有啊!”路邊馬上就有人停下來看熱鬧,臉上掛著程度不同的期待。我馬上掏出錢包:“給我一條狗。”賣狗的人也笑了,把一條狗裝進一個簡單的草織小籃子裏:“300塊。”我本想還還價,女朋友在旁邊冷冷的哼了一聲,我立馬就把錢付了,那條小狗一動不動的伏在籃子裏,樣子倒是挺乖巧。
我們站起來,我提著籃子往地鐵方向走,她不輕不重的拉了我一把:“我要打的。”
我攔出租車的時候就想:“總有一天老子要殺了你這個婊子喂狗。”
女朋友玩了這條狗一個星期,膩了,給我一個任務,讓我處理掉這條狗。
這一周都是她照料這條狗,我沒怎麼管,再看到時候嚇了一跳,怎麼長大那麼多?一周前還跟小老鼠大小,這時候已經有貓的體型了,而且能夠慢吞吞的走路,眼睛也睜開了。
它的眸子是純黑色的,帶點兒綠色,像上等的黑瑪瑙,很好看。
我問女朋友:“怎麼狗長大的這麼快?不是說小型犬麼,”
女朋友正在打網遊,我看到她對著一個醜陋無比的角色敲出“老公”兩個字,頭也沒回:“串得唄,賣狗的人說什麼你信什麼你是不是白癡啊是不是?”
她說話很有意思,喜歡用重複的語句和語氣,剛認識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她這一點挺可愛的,現在聽見她這麼說話我就想揪住她頭發請她吃耳光--當然,也隻是想想。
“那我把它丟出去了?”我拎起小狗,狗好像意識到什麼,張了張嘴,我聞到一股腥味。
“丟了丟了。”她頭還是沒轉過來。
我拎著狗打開門,她又補充一句:“丟遠點,省得它又跑回來。”
我把狗丟在了家附近一個公園,我沒有靈感交不出稿子的時候,常去那裏散步,那裏有不少的流浪貓,有些好心的人會買點貓糧去喂。既然貓能活下來,狗應該也可以。
我把狗放到一張石頭凳子下麵,今天晚上好像有雨,它要是在這裏不動就不會淋到雨,起碼今天晚上不會。
站起來走出公園,我想想,在旁邊的超市買了兩根肉腸走回去,它還在那裏靜靜的半坐著。全身黑色的毛,眼珠子也是,我對狗沒什麼研究,但還是覺得它是一條挺好看的狗。
我把肉腸包裝剝開,也不知道它這個年紀的狗能不能吃肉,遲疑著拿著肉腸在它麵前晃了晃,結果它猛地一伸脖子把我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發現肉腸隻剩下一半了。
“真是個怪物。”我罵罵咧咧的站起來,把剩下的肉腸都扔它麵前,心裏卻很高興,暗自想如果它足夠走運能活下來,我每次來公園散步的時候都會給它帶點東西吃。
對了,看它虎頭虎腦像隻小熊,我就很時髦的給它取了個日本名字,叫熊男。
我的房子買在郊區,到市區的交通並不便利,總之公交換地鐵大概要1個多小時。那個公園人跡罕至,偶爾有些老年人過去晨練,他們會把家裏的剩菜剩飯帶過去喂貓。我這樣過去散步的閑人都不多,把熊男丟在那裏,應該不會有城管打狗隊發現。我打算定期過去看看熊男,畢竟是條生命,總不能說丟掉就丟掉。
回到家裏,女朋友還在打遊戲,手在鍵盤上劈裏啪啦的敲。我壓抑了一下火氣對她說:“小玲,你該睡覺啦。”
“不,明天又沒事。”
你TMD哪天有事。我在心裏罵了一聲,耐著性子繼續說:“給我用一下電腦好不好?我稿子還在裏麵,明天要交啦,拿了稿費給你買衣服。”
“你那點稿費?我買裝備都不夠哦。”她總算是回頭了,臉上掛著不屑和不爽:“要靠你這點錢,我早餓死了。”
我覺得太陽穴狠狠的跳了一下,然後全身的血都往腦袋上麵湧,她輕蔑的嘴臉忽地變得模糊,甚至有點搖晃,喉嚨裏麵隱隱約約有一點鐵鏽味,那股味道漸漸漫延開來。
“好,好,你玩吧。”
我趕緊轉身跑進廁所,把頭對著馬桶幹嘔了半天,才發現自己並不想吐。站起來洗了把臉,看看鏡子裏麵的我,神色可怖而無奈。
“哎呀老公!”我聽見她在叫我,正想答應,這才意識到她從來不叫我老公,應該是跟誰在音頻吧?
“好啊好啊!就去龍之夢那家店吧!”
“你死樣哦!幹嘛啦!”
“我比她差啦?側那!”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我覺得太陽穴又跳了起來。
過了半個月,我在家裏寫一片無聊的命題采訪作文時候,忽然聽見樓下很喧嘩,我打開窗戶,幾個穿著厚厚睡衣的老阿姨聚在一起扯談,聲音大到窗戶都隔不住。我當然沒有勇氣向下麵大罵一聲三字經然後請她們閉嘴,反正腦子裏麵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我索性換了身運動服,想出去跑一跑。
女朋友昨天又是通宵遊戲,現在都10點了,她還睡得死死的。
在小區我邂逅了那幾位老阿姨,她們客氣的跟我打招呼:“小楊,出去鍛煉啊。”
“是啊是啊。”我也客氣的說話,一邊開始慢跑起來。
“小楊啊,錦繡公園那邊不好去的哦,那邊最近死了很多貓,臭得咧。”一位和我比較熟悉的老阿姨好心的提醒我。
“錦繡公園?”我腦子一下沒轉過彎來,後麵才想起來是我常去散步的地方,今天也沒有靈感,不如過去看看。
對了,熊男應該還在那裏。
想到這裏,我加快了腳步跑出了小區。
人在思緒空白的時候,大腦大概是自動過濾一些不關注的信息,比如說我今天想去看看熊男,就忽略了老阿姨說的“有很多死貓”這一句話。
我跑到公園不遠的地方,已經氣喘籲籲,進去又拿了兩根肉腸。去付款時候,發現收銀員從一個老阿姨換成了一個還算秀氣的小姑娘,禮貌的衝我一笑說:“歡迎光臨。”
我臉有點燙,趕緊把肉腸遞過去,小姑娘很熱心的說:“先生,這種火腿腸其實味道不太好的,而且上架有一段時間了,要不要換一種口味啊?”
真是個好姑娘,我的臉更燙了,語無倫次的拒絕了她善意的建議:“不,不用啦,反正我是喂狗吃的。”
她微微一笑,給我結算了零錢,我在她“歡迎下次光臨”的送別中跑出了超市,有點兒狼狽。
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好了一點。
我平時為幾家還算過得去的小資雜誌寫專欄,看上去好像很有前途的一份工作,但是收入非常不穩定,而且隨時要被拖稿費,往往是稿費還沒下來,請編輯吃飯的錢就已經透支了。現在的女朋友-玲,一心想做平麵模特,為了追到她,我請一家雜誌的編輯和攝影去了好幾次會所桑拿,玲如願以償的上了一期雜誌,我也如願以償的追到了她,本以為我和她都會從此前途大好,現實則是她上過且隻上過那一期雜誌,我和她的關係從第三個月開始也頻頻亮起紅燈,之所以還可以維係到現在,完全是因為我的好脾氣和她媽媽對我郊區的房子還算滿意。
我一邊跑步一邊在腦海裏比較玲和剛才那個女孩,不知不覺離公園很近了。今天天氣不好,雲層陰霾,所以除了我,公園裏麵仿佛沒有別的人。
我走進公園,四下顧盼,沒有看見熊男,我也不能像電影裏那樣打個口哨就能看見我撒歡而來的寵物--我隻養了熊男一個星期並丟棄了它。
傷腦筋,我把肉腸剝開,然後拿著肉腸像接力賽運動員一樣沿著公園的小路跑步,都說狗的鼻子很靈,希望熊男能夠聞到香味跑出來。
我在一叢綠化帶前麵停了下來,雖然我鼻子肯定沒狗那麼好,但依然聞到一陣陣的惡臭。
這是一股腐爛的氣息。
我有點緊張,走得近了一點,然後故意用力跺了跺腳,窺探那邊的反應,卻一無所獲。
我再走得近了一些,那股臭味愈發濃烈,我拿腳撥開綠化帶的樹枝,隱約看到那裏有一蓬毛發一樣的東西,好像是動物的屍體,我知道那不是熊男的,這時候忽然想起樓下老阿姨的告誡:一定是一隻死貓。
我本應該轉身離開的,但是最後一點好奇心讓我貓下身子,想看看那一隻可憐的小東西。
半截火腿腸忽地掉落,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緊,捏斷了它。我向後一屁股坐倒,我想離開,但是全身僵硬,不能動彈。
沒錯,是死貓,但是不是一隻,是一群,大的小的,黑的灰的,堆在一起惡臭衝天,雖然是冬季,屍體上依然圍聚著大股的蒼蠅,被我驚動,轟然炸開,露出了一些貓裸露在外麵的髒器,呈現一種介於青和黑之間怪異的色彩。
“媽的。”
我抓住自己喉嚨,拚命不讓自己吐出來。聽說有些變態喜歡虐殺流浪貓,並拍成視頻上傳到網上,難道我們這一帶也有這種危險的人嗎?
我渾身發寒,躊躇著掏出手機,想要報警。
一聲呼吸在我耳邊上響起,低溫天氣下,我眼角餘光分明看見一股白色氣體。
好,好臭……
我慌張扭轉脖子,對上了一對純黑的眼睛。
天.是熊男。
但我完全沒有放鬆下來的感覺,不過是半個多月,它已經長到了中型犬的體型,發育良好的犬牙森然外露,大口大口的腥臭從它嘴裏噴吐出來。身上的黑毛油光發亮,撐在地上的前肢十分發達。我不懷疑它這時候舉著爪子給我來一下,我立馬就會血流滿麵。
“熊男…”我狼狽的慢慢轉過身體,想起來手裏還有一根肉腸,我示好的遞了過去,熊男嗅了嗅,張開嘴叼了過去,脖子一仰就吞了下去,嚼都不嚼。
我還想把另一根火腿撿起來,但是它已經從我身邊鑽進了綠化帶,悉悉索索的聲音響了一陣,它又退了出來,很乖巧的坐到我身邊,嘴裏咬著一塊像是貓尾巴的東西。
我終於忍不住嘔吐起來。
看著熊男一吞一吞的把那條貓尾巴咽了下去,我抹著嘴邊的涎液,慢慢站了起來,它好像意猶未盡,又鑽進綠化帶裏拖出來一隻體型較小的貓,撕扯著吞了下去,貓的骨頭在它強壯的咬合力下折斷、磨碎……終於,它的胃呈現了一種較為飽和的狀態,看向我的眼神也不那麼銳利了。
“嘿,熊男,熊男,還記得我嗎?”我作出一副友好的模樣,拿手在它麵前晃動,心裏很害怕它一口咬掉我半個手指。
可熊男隻伸出舌頭舔了舔我,難得的,它的尾巴竟然還搖了搖,我總算鬆了口氣。看看那一堆貓屍,想不到熊男的食量如此之大,它到底是什麼品種的狗?
我撿起地上的另一根肉腸,塞到熊男嘴裏,熊男沒有拒絕這道飯後甜點,吃完以後,它變得更加溫馴,我甚至開始想是不是該把它帶回去給小玲看看,但目光一觸及那堆貓的屍體,我立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算了,它現在隻是不餓了而已。
我在那個無人公園呆了整整一個下午,和熊男一起奔跑,休息,又折回小超市買了雞翅盒飯和水回到公園,和熊男一起進餐,它和我逐漸熟悉,我覺得非常開心,像是馴服了桀驁的猛獸一般的成就感充斥著我的肢體,帶給我無窮的精力。
離開公園的時候,熊男沒有送我,它隻是發出了一聲嗚咽,好像影子一樣朝綠化帶跑去,然後又如同影子一樣滲入了我看不見的地方。
“改天再過來吧。”
我抬頭看了看天,幾乎都要黑了。
回到家裏,我在門口撞上了非主流打扮一樣的玲,她正要出門。
“不在家裏吃晚飯了啊?”我尷尬的舉著從超市買來的熟食,她看了我一眼,毫不掩飾她的厭惡。
“不吃了不吃了你煩不煩啊煩不煩啊。”
她一邊連珠炮一樣罵著一邊穿高跟鞋:“我晚上有飯局,不回來了。”
我急忙掏出幾百塊錢塞她手裏,臉上堆砌出關心的表情:“還是回來吧,打車回來,”
她半天才用蚊子一樣的聲音回答:“看情況吧。”
然後甩上門走了。婊子!婊子!婊子!
我關上門,拳頭一下一下的用力揮向空氣,痛毆著那個並不存在的玲,直到我也意識到這時多麼無力的舉動。
我喘著粗氣回到房間,電腦沒有關,明天還得交稿,今天又跟熊男玩了一個下午,時間不多。我打疊精神,動了動鼠標,發現電腦卡住了,我不想重新啟動,就按了取消的按鈕回到桌麵,發現玲的QQ還沒關,看樣子她是急於出門,按下了關機鍵就跑出去化妝了,所以……
所以是個好機會?
我回頭看了一眼客廳的門,確認她不會回來了,點開她的QQ,設置成隱身狀態,開始查找最近的聊天記錄,我想我一定會有所收獲,因為她從來就不是一個細膩的女人,工作也是,生活也是,**也是,跟我在一起,她毫不掩飾的展示著她最醜陋最無賴的一麵,因為她知道我這種男人,能找一個她這樣的長相的女人,輕易是不會放手的。
……
半個小時後,我已經連自己的呼吸都快要感覺不到了。
雖然我知道她對我不好,但是她拿著我的錢在外麵玩高中生這樣事情……我想象力有限,她的無恥程度卻是無限的。他們的聊天記錄簡直就是一部我**兼綠帽的屈辱史,我還看到了她穿著護士服的截圖,那個高中生貌似天真無暇的說:“姐姐,你老公真的很不行嗎?”而她的回答讓我身為男人的最後一點尊嚴崩碎。
“要不是為了弟弟,姐姐連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
我萬念俱灰,腦海中隻有一個聲音重複來去。
“殺了她。”
我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啤酒--那本來是她的專屬飲品,我並不善飲,幾度的酒精刺激足夠讓我麵紅耳赤,血液沸騰。我在腦海中千萬遍的演習著一會她回來我要如何質問她,如果她還是那副嘲弄我的腔調,我一定會咆哮,會揍她,如果她還反抗,辱罵我,那我……
我拿起茶幾上麵的一把水果刀,幻想我一刀捅在她大腿上,然後將刀柄翻轉……我幻想著她那對一直隻對我出現鄙視和厭惡的大眼睛將會如何出現難以置信和驚懼,那些溫熱的血點如何噴射而出到我的臉上。繼而她將討饒,求我饒她一命,我甚至幻想著她掙紮著爬到我身邊,替我褪下褲子KJ,想要討好我。但我依然怒火難滅,揪住她的頭發,用刀刺向她的脖子,一下,兩下……
我覺得胯下有點漲,大概是剛剛的幻想中加入了性的元素,事實上她從來不肯替我用嘴服務,說嫌髒。也許是酒醒了,我跌坐在沙發上,忽然覺得一陣空虛,那些虛無縹緲的狠心和殘忍一下子離開了我,我又變成了那個沒有出息,隻會被女朋友當成自動取款機的綠毛龜。
“她年紀還小,大概隻是想玩一玩。”我好像耐心的在跟另一個人解釋一般說著:“等年紀大了,就收心了。等有了孩子,就顧家了。”
我關掉電腦,把狼藉的家裏收拾幹淨,開始在心裏盤算要不要明天去買枚求婚的戒指,正式向她求婚,女人嘛,總是容易被這些發光的石頭所感動,我自己也有些感動,好像是為了自己的豁達和偉大,實則是為了內心深處的懦弱在拚命掙紮,更多的,是因為……
我不能殺人,我不能賠上自己的性命。
玲玩到淩晨四點才回來,她看見我還在等她,並沒有半點感動,“哼”了一聲就往臥室走去。
我臉上掛著討好的笑跟在她後麵:“玩得開心嗎?”
“還行,李辛如又換了個男朋友,做地產的,送了她一套房子,今天就在那裏辦得party,這個無作坯,成天換男寧。”玲脫去外套,隻穿了個胸罩走進衛生間,我屁顛屁顛的又走到衛生間門口:“玩得不開心以後就不要去了,家裏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