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長安城外有一座專門處死犯人的絞刑架。\(^o^)/\|@*小#\|更\|新\|最\|快|\(^o^)/白天行刑之後,晚上沒有人來認領的屍首便如葫蘆一樣吊在架上。隻要有風一吹,那死人便輕輕地打起秋千。四周荒草野墳,鬼火閃閃,就是吃了豹子膽的人也不敢在夜間向這裏走近一步。這天剛處死了幾個盜賊。白日裏行刑時,那些士兵刀劍閃閃好不威風,圍觀的人群也熙熙攘攘,惟恐擠不到前麵。可是絞繩往起一拉,死人的舌頭往外一伸,無論是兵是民,趕快嘩然而散,一個個轉身飛跑,都怕死鬼附身。
不一會兒日落月升,鬥轉星移,轉眼就到了後半夜時分,一彎殘月如鉤掛在天邊。這時風停了,城牆在月下顯出一個龐大的黑影,絞架上的屍體直條條的,像幾根冰棍一樣垂著。
四周靜得仿佛萬物都凝固了,什麼都不存在了,隻有無形的恐怖。突然城門洞下幾聲狗吠,城牆上蜷縮著的哨兵探身往外看看,沒有什麼動靜,一切照舊,隻是更加寂靜,不覺背上泛起一股冰涼,忙又縮到垛口下麵去。
這時絞架下的草叢裏突然竄出一個蒙麵黑影,他三步兩步跳到架下,從腰間抽出一把鋼刀,隻見月光下倏地一閃,絞索就被砍斷,一個屍體如在跳台上垂直人水一般,直直地落下,栽在草叢裏。
這人將刀往腰裏一插,上去抓住死人的兩臂一個“倒背口袋”,疾跑而去。這時狗又叫起來,一聲,兩聲,頓時吠成一片。城上的哨兵猛地站起,大喝一聲:“誰?”接著就聽巡邏的士兵從城門衝了出來,追了上去。那人背著這樣一具沉沉的屍體,順著城牆根走上一條城外的小路,開始還慢跑快走,後來漸漸氣力不支,馬隊眼看著就要趕上來,隻見他一斜身子,死人落地,接著飛起一刀斬下人頭,提在手裏飛也似地鑽進一片黑暗中,不知去向。
第二天,長安城門上貼出一張告示,嚴申舊法,盜屍者判死刑,並重金懸賞捉拿昨天那個盜屍不成居然偷去一顆人頭的人。一邊又在絞架旁布下暗哨,定要偵破這件奇案。城裏的老百姓更是飯後茶餘,街頭巷尾,處處都談論這件怪事。你說是犯人的家屬盜屍吧,不像,他怎忍心砍下頭呢?你說是一般盜賊吧,可那人頭怎能賣錢呢?
幾天之後,這事漸漸再無人議論。這天晚上有個士兵掛著刀,袖著手在離絞架不遠的地方放哨。
說是準備抓人,倒像隨時怕被鬼抓去一樣,嚇得縮成一團。
過好大一會兒才敢抬起頭來瞅一眼絞架上的死人。就這樣不知過了幾個時辰,當他再一次戰戰兢兢地回頭一望時,原來分明吊著兩具屍體,怎麼突然有一個不翼而飛。再一轉身,看見城牆根下像有一個人影。他急忙握緊刀柄,給自己壯壯膽,緊走兩步跟了上去,但是又不敢十分靠近,就這樣若即若離地跟著那個影子,繞過一棵大樹,順著小路跟進一所院子,隻見前麵的人下到一個地道裏去了。這兵想進去,又不知裏麵的底細,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有了一個主意:我就守在這裏,到天亮你就是鬼我也不怕了。他這樣守了一個時辰,漸覺肚餓體冷,又禁不住心裏好奇,便想下去看看,弄清情況回去報告也好領賞。
這是一個不大的地道,下了三九二十七個台階,再走九九八十一步,右邊就是一個密室,門關著,縫裏泄出一線燈光。
這士兵躡手躡腳摸到門前,先側耳靜聽,半天沒有一絲響聲,靜得像城外的絞架下一般,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又爬過他的脊梁,隨即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用手按按胸膛,那心跳得咚咚的,倒像已跌到了手心裏,他顫抖著雙腿又挪了兩步,將眼睛對準門縫,往裏一瞧,不看猶可,一看舌頭伸出卻再也縮不回去。隻見剛才跟蹤的那個人坐在死人堆裏,背靠牆根,眯著眼,他的右手捏著一把刀,左手摟著一根剛砍下的大腿,血肉淋淋。桌上擺的,不是人的頭骨就是手臂,還有一些符籙,銅錢劍,角落裏有三個籠子,裏麵有一隻大公雞和兩條黑狗。
他是一個道士。這時他還隻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但他對師傅那裏傳授的道術知識很是懷疑。那時的道士全是心口相傳,還有一些舊書。而這個小道士常畫符,捉鬼,聽師傅講煉屍之術,也隻是聽聽。既然沒有實踐過,那講的又有何根據?因為人死後不到七天的才能煉屍,這小道士年輕氣盛,所以決心冒險去盜屍體,來看個究竟。但是師傅說最好是整體,也提出過分割屍體後,縫縫補補,再打入魂魄的理念;傳統的煉屍是不許隨便去肢割。當時的規定是盜屍處以死刑。因此他就在自己院子的地窖裏設了這間密室,偷得死人,取其身上的殘魂殘魄,要實踐師傅的理念。不想今天不慎,事情敗露。他聽見響動,推門出來,忙將那個已嚇昏的士兵扶起,灌了幾口涼水。那兵慢慢睜開雙眼,不知這裏是陽間還是地府,好半天舌頭根子才會轉動。小道士拿出些錢來打發他快走。這兵一是得了錢,二是看著這個地方著實可怕,答應不向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