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含章的話讓牛僧孺背後直冒冷汗,程奇力的謀主親自出動絕對不會是過來給自己戴高帽這麼簡單。前麵的話越客套,牛僧孺便越發的害怕。
“宮先生太客氣了,都是職分內的事。”牛僧孺伸出手請宮含章坐下,然後親自捧過茶盞和茶壺為宮含章倒茶。
“職分內的事?”宮含章眉頭一皺,似乎並不認可。
牛僧孺瞥到後手立時抖了一下,險些抓不住手中的茶壺。
“愚以為思黯先生有些事處理的可是不太妥當。”
宮含章也不想多和牛僧孺客套,程奇力的謀主分析過牛僧孺的性格,這人出身寒微,當年因為腦子一熱得罪了韓崗,雖然韓崗自然不會和他一般見識,但是韓黨的那些中堅力量可沒少教訓他。
這麼多年過下來,當年彈劾奸相的熱血書生早就死在弘文館的書山裏了。
果然牛僧孺一聽宮含章的話立刻臉色大變。
“啊,還請宮先生指教。”
“思黯先生現在是京兆府的少尹不錯,但是也不能忘了自己本來的職分。”宮含章笑著道:“先生是蜀王府的長史,蜀王少年失怙,因為母親的幹係一直都被防備著。境遇當真是孤苦無依。”
“哦……”牛僧孺嘴上應著,看著宮含章也不多什麼。
“現在聖子在位,和蜀王是骨肉至親,思黯既然出任蜀王府的長史,那就要盡到自己的職責,將蜀王府的事情管起來,為蜀王分憂。”
牛僧孺莫衷一是的點點頭。
他心下篤定,定然是程奇力那邊起了些別樣的心思,不然以宮含章的身份絕對不會上門來做這樣露骨的暗示。
這個消息一定要盡快向陛下反饋才是,程奇力執掌禁軍,魚輔國北上後便是朝中真正的實力派。現在程奇力要籠絡蜀王和陛下打對台,這樣的變化肯定會讓朝局平生波瀾。
“聽思黯平時喜歡奇石。”宮含章撫須笑道:“今晚蜀王府中正好有一場文會,有些從江南運來的奇石,思黯不要錯過。”
“這,先生,皇上正因為前幾日的妖書造謠惱怒,命僧孺徹查此事,事關軍國大事,陛下又關心此事,未必能走開啊。”
果然不肯,宮含章早就看出了牛僧孺這麼一個首尾兩端的性格,他也不急。
“今夜的文會有幾位成名的文士都會在座。韓相家的大公子比部郎中韓玦也會去,還有中書舍人令狐楚,都是與思黯都相熟的。還有幾位從太原過來的,你都該認識一下。”
聽到這兩個人的名字,牛僧孺心頭狂跳,韓崗和裴度也決定跟程奇力一起轉而支持蜀王了嗎?至於太原也有人來,莫非魚輔國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廢立子了。
宮含章眼露寒光:“思黯應當知道今陛下偶染風寒輟朝了吧。”
牛僧孺點點頭,他作為京兆少尹,按理是應該每晨才加朝參的,自然知道皇帝輟朝的事情,他本來想入宮探視一下,不過想來皇帝輟朝多半是為了表達抗議,順便不聽那些諫臣的囉嗦。
這才回到衙中辦案來,想著有個結果之後再回去探視皇帝。
聽宮含章的意思,這裏麵似乎還有別的原因。
“思黯可要想清楚,我這便告辭了。”宮含章站起來,冷笑著:“不必送了。”
牛僧孺忽然好像想起什麼一樣,補了一句:“敢問一句宮先生,今晚的文會是否還有提點刑獄使李紳李公垂?”
宮先生聞言身子一滯,又回過頭轉顏笑道:“思黯果然才思敏捷,的確還有李紳。”
如果宮中真的有變,要以雷霆萬鈞之勢扶保蜀王登基,依著牛僧孺的想法,程奇力勢必要將京中所有的力量都收歸旗下才會放心。
自己手裏握著京兆府的府兵,雖然已經腐朽不堪,但畢竟架子還在。李紳手下的緹騎雖然沒有幾個人,但是京中各門的門吏現在都歸李紳驅使。若是再算上韓家和裴度,不僅僅是朝廷上占據了優勢,韓瑞現在可是鳳翔節度使,握住了韓家就幾乎握住了這支距離白玉京最近的強藩。
看來程奇力真的是要有大動作。
“宮先生……”
牛僧孺還想再幾句,誰料到宮含章直接轉身就走,連最後這點客套都沒有留下。
莫非宮中真的出事,魚輔國和程奇力真的已經對皇帝不利?牛僧孺索性也不送他,坐在書房內長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