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民從夥房分監區調到九監區了,分配給聖林當下手,崗位也是庫房勤雜工。
勤雜工說起來似乎不太好聽,但在監獄裏,卻是個令犯人們羨慕的好崗位。
用犯人的話說,是“俏活兒”,意思是:“清閑的差事”。
其他的如打掃衛生,值星、小崗、巡邏,甚至打掃廁所,都屬於俏活兒之列。
之所以說是俏活兒,主要是因為勞動強度低,勞動時間短,勞動任務輕,活動空間大,接近政府機會多等/
許多時候,沒有一定的關係和背景,是幹不上俏活的。
在獄警的話語體係中,這些人常被稱為關係犯、人情犯。
犯人在監獄裏,不一定全都是在一個崗位從入監幹到出監。在一定條件下,是可以調動的。
可以在分監區範圍裏,從一個崗位調到另一個崗位,也可以從一個分監區調到另一個分監區,從一個監區調到另一個監區,還可以從一個監獄調到另一個監獄。
調動的主要原因,基本上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好的原因,比如,到一個幹俏活的地方,獎分高的地方,有關係可以照顧自己的地方等。
壞的原因,則是因為違紀,被懲罰性地調到條件更為艱苦的生產一線地方等。
黎民調到九監區,這兩種原因都不是。而是一種特殊情況,基本上屬於一種養老和優待。
他還有兩個月就刑滿釋放了,既不用加分,也不用再減刑了,隻是等著混夠餘下的2個月刑期,日子一到,就出監了。
出監,是監獄的術語。一般的說法,就是刑滿釋放。
在監獄對犯人的管理中,有一種分級處遇製度,對犯人根據刑期長短和改造表現,分級管理,給予不同的待遇。
一般情況下,分為三級:嚴管級,普管級、寬管級。
入監時間短,改造表現不好的,為嚴管級,顧名思義,就是對其嚴格管理。
嚴管級犯人的胸卡是白牌,比如聖林,就是嚴管級。
絕大多數犯人是普管級,是改造表現較好或者正常的犯人,殘刑一般在十三年以下,戴紅牌。
少數犯人是寬管級,殘刑一兩年,且改造表現較好,戴綠牌。
顧名思義,寬管,就是管理寬鬆,活幹的少點兒,或是有些小毛病,警察一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黎民就屬於寬管級別的犯人。
所以,在監獄裏,隻要看一個犯人的胸卡顏色,就可以大致判斷出一個人的刑期和改造表現。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也有從頭到尾沒減過一天刑,直到出監釋放那天仍然還是嚴管級別的人。
一般來說,象黎民個聖林這樣的2個人在一起,應該是黎民這樣的老犯人,寬管犯人帶聖林,而不應該是聖林這樣的新的、嚴管的犯人帶黎民。
也就是說,在九監區庫房的兩個犯人中,應該以黎民為主要責任人。
現在,反而是聖林為主,黎民為輔了,這個就是有些特殊了。
看起來特殊,其實原因倒也簡單。
按照定崗定員的原則,庫房的勤雜,隻有一個就夠了。現在把黎明安排進來,隻不過是個臨時措施。因為黎民很快就要出監了,隻是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而已,所以才會有這種安排。
若是黎民的殘刑再長一些,哪怕是隻有一年,也輪不到聖林在庫房裏說了算。
黎民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的重點大學本科生,畢業後,分配到一家效益很好的大型國有公司,崗位重要又體麵,常在領導身邊轉,頗得領導欣賞。
不久就作為市裏的後備人才人選下鄉鍛煉一年,在資曆上打下了一個很好的基礎。
就在許多人都認為黎民今後仕途看好時,回到原單位後,黎民卻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決定:辭職下海經商。
經過幾年打拚,總算是打下了一片天地,但是,卻因為一個重大失誤,謀劃了一場騙局。在逃亡了三年後,還是落網了,被判無期徒刑。
他入監時,監獄的生活條件很艱苦,勞動條件也很艱苦。家裏人托關係把他調到夥房,因為夥房的活兒比較輕,吃的也好些。
因為是大學畢業,寫寫算算自然不在話下。一到夥房,就給獄警們寫各種業務材料,幫著管理員和保管員算賬記賬。
當時,許多獄警沒有什麼像樣的文憑,紛紛函授混文憑。於是,黎民就又多了一樣差事,替這些獄警做函授作業,寫期中、期末和畢業論文。
黎民的大學畢業論文是關於古希臘悲劇的,為獄警們寫起論文來,自然是小菜一碟。隻要是經過他手寫過或者是修改過的論文,保證一次通過。
沒多久,黎民的文筆功夫就出名了。不僅一監獄的獄警,就連監獄城其他監獄的獄警,也慕名而來,求黎民寫論文。
不僅是論文,後來,許多分監區,監區,處室的總結材料,獄警的個人先進事跡材料,都要求黎民給把把關。
說是把關,實際上,許多時候,他們隻是提供一些素材,整個材料的行文、結構、段落、主題、重點等元素,都需要重新組織,才會形成一份比較像樣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