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所述,這個人從未接近過絲蒂娜。但如果他不奢望認識她——我們必須強調這一點——為什麼這位女演員的一切卻成了他關心的對象,而且就因為這個原因他收藏了偉大的畫家邁克爾·格雷戈裏奧為她作的最美的畫像:絲蒂娜充滿激情、高貴,是她所飾演的美麗人物的化身,畫像非常珍貴,非常值得她那富有的崇拜者為之付出巨資。
即使這個怪人在絲蒂娜演出的時候一直獨自待在他的包廂,即使他從不走出房間而隻去劇院,也不能證明他就生活在完全的孤獨之中,不,一個和他同樣古怪的同伴分享著他的生活。
這個人便是奧凡尼克。他是那種未出名的科學家之一,懷才不遇,他對這個世界感到煩透了。
奧凡尼克中等身材,很瘦弱,像患了肺結核似的,一副類似“骷髏”的蒼白臉色,特別是他的右眼上蒙著一塊黑色眼罩,他是在做一次物理或者化學實驗時失去右眼的;他鼻梁上架著一副搭配古怪的眼鏡,隻有左眼上有塊淡綠色的鏡片。他獨自散步時,指手劃腳的,好像他是和某個隻聽而從不回答的隱形人在談話。
這兩個人,古怪的聽歌迷和古怪的科學家奧凡尼克,都很出名,至少像他倆將來一樣出名。固定的演出季節把他倆牽引到意大利所有的城鎮,他們引起了大眾強烈的好奇心。雖然他們總是回避著記者及莽撞的來訪者,人們終於還是打聽到了他們的名字和國籍。那個古怪的聽歌迷出生在羅馬尼亞,弗朗茲第一次詢問他時便得知:
“魯道夫男爵。”
這便是弗朗茲初來那不勒斯時的情景。兩個月以來,聖卡羅劇院場場爆滿,絲蒂娜的成功與日劇增。她對她的全部曲目的表演從未像現在這麼動人,她引發的熱情歡呼也從未比現在更加熱烈。
每場演出,弗朗茲總是坐在正前方貴賓席上,魯道夫男爵則坐在他的包廂裏,身心投入地聽這些動人的歌,沉醉在這極其美妙的音樂之中,仿佛沒有這歌聲他們將不能生存。
此時在那不勒斯傳開一個爆炸性傳聞——一個公眾不願接受的傳聞,但卻最終警告了這些音樂愛好者。
據說絲蒂娜將在這次演出季節結束時退出舞台。什麼!在她歌唱的黃金時期,在她美貌的最佳時期,在她藝術生涯的全盛時期,她會考慮引退嗎?
這看起來令人難以相信,但卻是真的,魯道夫男爵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不讓她實現這個目的。
這個神秘觀眾總會坐在包廂裏,盡管看不見他,但最終還是引起絲蒂娜沒完沒了的恐慌,她甚至不能克製。她一登上舞台就立刻覺得被這種不安籠罩住,觀眾們已經注意到了她的慌亂,而且已損害到了她的健康。
她明白離開那不勒斯逃往羅馬、威尼斯,或到半島的其他任何地方去均不能擺脫魯道夫男爵。甚至她離開意大利去德國、俄國或法國也無濟於事。他會跟蹤她到每一個她唱歌的地方。為了徹底擺脫這個難纏的人,惟一的辦法就是退出舞台。
她要離開舞台的傳聞傳開前的兩個月,弗朗茲終於決定向她一訴衷腸,不幸的是,卻造成了一個無法挽救的災難性後果。
自由自在,腰纏萬貫的弗朗茲順利地獲準進入絲蒂娜的房間,並向她提出了要娶她為妻的請求。
絲蒂娜也早就對弗朗茲心存仰慕,她很清楚他是個紳士,任何女人,包括上流階層的女人,都會很高興地委身於他。以她當時的心境,弗朗茲一報家門,她便以一種不加掩飾的好感接受了他。她完全明白他對她很迷戀,於是她同意做泰勒克伯爵夫人,而且對放棄歌唱生涯毫不懊悔。
傳聞就更加確切了,聖卡羅演出季節結束時,絲蒂娜將退出歌劇舞台。她的婚姻,有關這事本來還很隱密,現在已是確無可疑了。
可以設想,這件事不但在演藝界,而且在整個意大利上流社會都引起了巨大震動。開始人們不相信這會是真的,後來,人們不得不承認事實,繼而對弗朗茲產生了仇恨與妒忌,是他讓她離開了藝術,放棄了輝煌,奪走了意大利音樂愛好者心中的偶像,甚至許多人匿名威脅弗朗茲,但他對此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