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茲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都掙紮在生死線上,他高燒得幾乎連羅茲科也不認得了。嘴裏隻是喊著絲蒂娜的名字,好像深恐自己一死就再也沒機會喊了。

但由於醫生的治療,羅茲科的照料,以及得益於他良好的體質和青春年少,弗朗茲終於脫離了危險。似乎神經也沒受什麼損傷。但在他清醒後,他時常回憶起絲蒂娜臨死前類似於《奧蘭多》的一幕……“絲蒂娜!我的絲蒂娜!”他聲淚俱下,伸出手來像是要抱住她。

等他可以走動了,羅茲科便勸他離開這個傷心的城市,勸他趕快回到克拉佳瓦城的莊園去,但在離開那不勒斯之前,弗朗茲想到絲蒂娜的墳墓去作禱告,再與她做最後的訣別。

羅茲科和他一起去了聖多勘波紐奧沃公墓。弗朗茲趴在那冰冷的地上——他試圖用指甲把地挖開,要隨她而去……羅茲科費了很大勁才把他從埋葬著他所有幸福的墳墓前拖走。

幾天後,弗朗茲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克拉佳瓦,回到了他的家園。他在這兒踏踏實實地隱居了四年,與世隔絕。時間和距離都不能治愈他的傷口,他想忘掉卻發現很難。對絲蒂娜的記憶,像第一天見到她一樣鮮明逼真,與他的生活結合在了一起。這樣的創傷隻有等到死亡,否則很難消失。

最後,羅茲科磨破了嘴皮,費盡了心機,才使得精神恍惚的弗朗茲放棄了無聊的隱居,盡管不可能完全使他從悲痛中解脫,但羅茲科必須做這方麵的努力和嚐試。

旅行於是在周密的日程安排中開始了,首先要遊遍特蘭西瓦尼亞的名山大川,然後——羅茲科希望弗朗茲麵對坎坷,重新繼續他們中斷過的歐洲之旅。

主仆二人就這樣上路了。弗朗茲此次隻在各地做短暫停留。首先和羅茲科橫穿瓦拉幾亞平原,攀登喀爾巴阡山脈中最出名的幾個山峰;穿越烏爾幹狹穀,登上雷特亞紮山,再繞過馬羅斯河穀後,才到達了維斯特,住進了金瑪阡客棧。

提到“魯道夫”,弗朗茲心中的感受可能維斯特人無法知道,但羅茲科卻恨不得一腳把他們全踢飛,此時講出這些會造成什麼後果?到了這麼遠竟然莫名奇妙地跑到這個維斯特村來了?

弗朗茲伯爵沉吟不語。瞅瞅這個又看看那個,誰都能看出他在極力控製著心中的不安。

柯爾茲老爺和村民們意識到弗朗茲伯爵與魯道夫男爵之間可能存在著某種神秘的瓜葛;但無論心中多麼納悶,他們還是盡量保持著一種有分寸的矜持,而不去做更多的打聽,以後他們隻有到時再說了。

很快人們走出了金瑪阡客棧,都被這一連串非常令人困惑的預示著對村子不利的變化攪得焦慮不安。

現在既然弗朗茲伯爵知道了喀爾巴阡城堡屬於誰的,他會信守承諾嗎?到達卡爾斯堡後,他還會通知當局並要求他們幹預嗎?這正是柯爾茲、哈默德、帕塔克等人所擔心的。但無論如何,即使他不這麼做,柯爾茲老爺也會去做。警察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他們會來進攻城堡,會來看看裏麵是不是有鬼怪作亂或者住著匪徒,因為村子不能再繼續這樣混亂下去了。

大多數居民認為,試圖攻克城堡並無好處,這種行動沒有效果,可以肯定,攻擊鬼怪!——警察的刺刀會自動斷裂,他們的槍每次射擊都會卡殼。

弗朗茲獨自一人留在金瑪阡客棧的大廳裏,他陷入了由魯道夫男爵的名字所勾起的一連串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在扶手椅裏呆坐了一個小時後,好像有點累了,他站起身,走出客棧,來到大街的盡頭,朝遠處眺望。

喀爾巴阡城堡就矗立在普利薩山脈的奧加爾高原上。

那個奇怪的觀眾曾在那兒居住過,那個經常出沒於聖卡羅劇院的人,那個人使不幸的絲蒂娜產生了無法遏製的恐懼,但是城堡現在被廢棄了,魯道夫男爵自從離開那不勒斯後再沒有回來。無人知道他現在如何了,有可能在絲蒂娜死後他也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