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要死了。
是一種很明確的感覺,不需要暗示,非常直白。
我不知道在我倒下的時候,為什麼會喊出李師兒這個名字。但是那張臉,那張白得幾乎透明的臉,讓我確信,這個拉開弓箭要取我性命之人,就是李師兒。
我可以聽到心率監測儀發出的微弱滴答聲,但是我卻醒不過來。我感到自己的臉上被套了呼吸機,繃得好緊,可我卻沒辦法伸手去鬆一鬆。我可以非常清晰地感受到胸口的疼痛,是那種粗魯撕扯的痛,是那種足以致死的痛。
原來這種感覺,就叫瀕死。
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沒有想起來第一個金子息的記憶呢?
我又忽然很想笑,我還真是兢兢業業啊,都這種情況了,就算是想起來,又有什麼用呢?我還能活過來嗎?
我感到呼吸困難,每吸進一口氣,我的胸腔就腕骨般疼痛。但如果不堅持呼吸,我就感覺自己將要永遠睡過去。
金子息,金子息。
我可以聽到尚舒和章正喊我的聲音,回聲是那麼大,那麼刺耳,在我安靜的世界裏像突然闖進來的巨獸,瘋狂攪動著我微弱的呼吸。這個時候我才明白,那些監視我的人,把我推下地鐵的人,其實不是別人,正是這個拿箭射我的李師兒。
是啊,我怎麼會忘了呢。八百多年的拉鋸戰,隻有我才可能知道金章宗的屍骨藏在哪裏,李師兒若不殺我,我怎麼可能會想起來呢。
說到底,他們的目的都一樣。
隻有程祥,他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我。他的傷怎麼樣了,他現在在哪裏,我為什麼聽不到他的聲音?我強迫自己忍著劇痛呼吸,不能,我不能就這樣死去。
“箭刺穿了肺部,目前還沒有脫離危險,隻能靠呼吸機維持。手術很成功,但是……剩下的得看病人的意誌力,能不能挺過來了。”
是醫生嗎?我努力張嘴想要說話,卻是徒勞。
“應該是他們沒錯,下手太狠,卻很精準。沒有直取性命,而是給了幾近致命的傷。”尚舒的聲音聽起來遠遠的,卻讓我感到很親切。
“程祥呢,他還好吧?”章正突然說道。
這個名字裏仿佛有股魔法,讓我聽到之後整個身體都為之一震。但是,章正是什麼時候認識程祥的?
“還好,肩膀上縫了幾針,正在掛水。一會兒就應該沒事了。”
聽到尚舒這樣說,我也放心了。不再拚命呼吸,也不再努力睜眼了,我感覺好累……一直以來高度緊張的精神讓我此刻愈發困頓。我聽到心率監測儀發出尖銳的報警聲,亂糟糟的腳步踏碎了我純白的安靜世界。
“小公主!”
是他!是程祥的聲音!我倒吸一口涼氣,胸腔的痛感傳遞四肢,整個人打了個寒戰。
“你幹嘛跑過來?你的抗生素打完了嗎?”這是章正的聲音。
“子息她怎麼樣了?有生命危險嗎?”這是程祥的聲音。
“不知道,現在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這是尚舒的聲音。
“該死的李師兒!就差一點兒!我再往前一步就能把百葉窗都給合上了!那個時候,你們兩個人跑到哪裏去了!”程祥怒吼道。
“你冷靜一點。”章正說。
“我怎麼冷靜?啊?你說我怎麼冷靜的了!”
“程祥你瘋了?這並不是壞事,說不定金子息醒來之後就想起來了呢?”尚舒說。
“那她萬一醒不了呢!”程祥大吼,“你們有沒有把她當做是一條人命啊!她是無辜的好不好!就算她想不起來,那也不是她的錯!那是金君的錯!你們用得著這麼冷酷無情嗎?”
我聽到醫療用品哐當掉地的聲音,而我的眼淚卻順著蒼白的臉落在耳畔。原來,程祥你也一樣,你也知道大金,你也知道金章宗,你也和章正還有尚舒一樣……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猛然坐起。撕心裂肺的疼痛讓我不禁開口痛哭。站在一片狼藉裏的三個人同時都愣了一下,我看見程祥的胳膊幫著繃帶,眼圈紅紅的。而一旁的尚舒正鉗製著程祥,撲克臉章正則事不關己般雙手抱肩站在一邊。
“小公主?”程祥驚訝地看著我。
“子息大人?”章正試探地靠近我,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吃力地透過氧氣麵罩沙啞著嗓子說到:“你們倆出去,程祥,我有話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