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的青春沒有輸掉(3)(1 / 3)

去年秋天,我回到了闊別三十四年的伊尼德。適逢百年市慶,慶祝活動繁多——燒烤野餐、盛大遊行、擲馬蹄鐵、套捕牛犢和吃餅比賽,聽來也令人覺得好玩。伊尼德像大多數小城一樣,十分重視傳統儀式。儀式加強了家庭、朋友、教會、學校和企業的聯係,共同創造出了和諧的社會。

也許最重要的是:我想回伊尼德去看看能不能在那因時空阻隔、文化差異而變得那麼陌生卻仍那麼熟悉的地方找到舊我。

我飛抵俄克拉荷馬機場時,天已黑了。我租了一輛車,在駛往伊尼德途中回憶起在那裏度過的歲月。四五十年前,那裏是個好地方,很適合兒童成長:家庭觀念濃厚,禁酒,離婚仍很罕見;到我十三歲才有電視。

進入伊尼德後,我驅車直駛百老彙大街那幢熟悉的灰色樓房,當時我就住在祖父母的樓上。

我想進屋去再次受祖母扶慰,聽她朗誦,聽她爽朗的笑聲。如果她今天仍要我吃蘿卜,我一定會乖乖地吃,可惜她在世時我可不是那麼聽話。

我揣度,重新與伊尼德連結的最好辦法莫過於星期天一早去教堂聚會。這果然不差。我在教堂長椅上熟悉的座位一坐下,一位儀表出眾的老先生便過來向我這位新來客打招呼。“歡迎光臨,”他說,“我叫肯尼思·劍易斯。”

我對他仔細端詳。他原來是我兒時一個朋友的父親!“嗨,你不就是伯父嗎?”我問道。一下子整個教堂都知道迪基·戴爾回來了。已有三十年沒人叫我“迪基”這個小名了。

那老圖書館已拆掉,但新大樓入口處還掛著老館長琪恩·哈裏頓的畫像。我還記得當年她一定要我出示母親準許的條子,才讓我借那本成人小說:《狂吻我吧》。

劇院正在上演著名舞台劇《俄克拉荷馬》。鋼琴伴奏是塔米·吉布森,我和她青梅竹馬,她特有的俗曆節奏我閉上眼睛也聽得出。

這些年來塔米一直和我的銅琴啟蒙老師莫裏恩·普裏白音訊不斷。我和塔米都沒有聽普裏白老師彈過銅琴,但是她歌唱倒真的內行。早在一九三○年代,她就在紐約市師從一位大都會歌劇院的高音歌手,後來為了照顧孀居的母親,不得不回伊尼德教音樂。她任教的中學合唱團培養出好幾個人才,日後成為歌劇明星。

普裏白老師也兼任教堂唱詩班指揮和領唱。她一開口,旋律便有如光影般在教堂裏激蕩回旋,仿佛天門驀地為我敞開。是普裏白老師高昂清越的女高音使我認識音樂,從而成為樂評人的。

我記得普裏白老師穿著講究、要求嚴格。她認為音樂必須一絲不苟,容不得半點差錯,而我卻是個不斷出錯的學生。闊別這麼多年我重新登門拜訪,她請我到外麵吃午飯。這一次,我終於用成人的眼光看她了:伊尼德市的歌劇之後,盛氣雍容,慷慨坦率。

在伊尼德逗留期間,我還拜訪瑪麗·盧卡特。

盧卡特老師獨身,教英語足四十年。她和普裏白老師一樣,也是感召我指導我從事音樂評論的恩師。

盧卡特老師教過的一代代學生都認為,雖然英語是我們的母語,但是她教起來,就像在教艱深的外語一樣。這些是語法規則,你們要掌握,並遵循造句。她把文學作品中挑選出來的警句一頁頁印發給我們,要我們分析每一句,用箭頭詳細標明句法結構,並寫出每個詞的詞性。我們的語法分析圖看上去就像建築藍圖。

盧卡特老師向我們顯示如何聆聽字詞之美,移動詞條改寫句子有多麼大的興趣。她給我必要的工具,向我顯示怎樣使用,督促我造句,就像普裏白老師督促我練習昔階與和音那樣。

“你們當中有些那時其實不必我教,”她現在對我說,“但是我得照顧大多數學生。”

盧卡特老師不相信什麼文藝理論。她大學的一位老師都是要她在文學作品中“尋找生活的真諦”,她聽從了師誨,今天也要求她的學生這樣做。由於她當年的嚴格訓練,我們現在才對生活真諦理解得更全麵。她八十七歲,還像當年教我們的時候那麼充滿活力,精神抖擻,自己開車去老人中心為那裏的“老年人”讀詩讀報。

我在伊尼德學到了家庭觀念、宗教觀念和社會觀念也嚐到友誼的寶貴。隨著年歲增長,你會漸漸成熟,改變某些想法。我想拋棄謬誤,而識別謬誤的惟一方法是拿謬誤同真理比較,這通常要在同一個地方才找得到。伊尼德就是個學習場所,你在那裏學到終身遵循的東西,也學到後來拋掉的。

重返伊尼德,我滿以為滄海桑田,麵目全非,哪知老家風貌仍在,我孩提時代學到的許多道理,例如勤奮工作、敬業樂業,仍使我終身受用。

盡管我少小即已遷離老家,但是就伊尼德恪守的美德而言,我可說從未離開過,一直住在那裏。

節約讚美,更要吝惜責備。

讚美的價值——漢森

那時,我住在海灣地區。母親來看我,待了幾天。在她逗留的最後一天,我準備出去跑步。工作於極單調的環境中,我發現早上出去跑跑步是非常有益的。

臨出門時,母親對我說:“我不認為跑步對身體是有好處的——那個著名的長跑運動員死了。”

我開始向她講述我所讀過的關於吉姆·菲克斯的報道,跑步可能正是他比他的大多數家人活得更長的有益因素,但我清楚我的話完全沒有擊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