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七少渾身冰涼。
他雖然在家的時間不長,也知家中老父雖年過半百,卻仍舊牢牢把持大權,一不二。
大哥的行為,究竟是不堪父親壓迫,在外頭另起爐灶,圖謀不軌,還是得到了父親的授意?
正當何七少胡思亂想,越想臉色越差之際,就聽見葉顧懷問:“對了,你家的排行是男女混算,還是分開算?”
“自是分開。”何七少隨口回答。
等他反應過來,發現自己了什麼,頓時黑了臉,祈禱葉顧懷別再問下去。
奈何不從人願,就見葉顧懷興致勃勃地追問:“這麼,‘金銀珠寶’後麵,應該還有半句?”
何七少不想話。
對方明明已經猜到他的名字很難聽,還要刨根問底……
知道自己不給出回答,葉顧懷估計不會放棄,何七少垂頭喪氣地:“銅錢瑪瑙。”
葉顧懷的臉色突然變得非常古怪,如果要仔細形容,就是特別想笑,卻又強忍著,聲音都有點打顫:“你行第七,豈不是叫——”
何七少一臉悲憤,無力地:“沒錯,我大名叫做何瑪生。”
按理,這名字本來也沒什麼,但壞就壞在幾年前,晉國與蜀國簽訂盟約時,蜀王送了兩隻形貌古怪的異獸給晉王玩賞。
那異獸外貌粗苯憨厚,力大無窮,性情卻十分溫順。因為喜歡在河中生活,便叫“河馬”。
自打“河馬”這種異獸之名傳遍下的那一刻,何七少的噩夢就開始了。
這就是為什麼,明明“七少”聽上去羞恥極了,他還要馬仔們這樣喊的原因,實在是本名太慘不忍睹,隻能兩害相權取其輕。
葉顧懷忍笑忍得非常辛苦,就差沒打跌了
這其中還有個何七少不知道的典故——當地人本稱河馬為“水兕”,但他們幫會的一位妹子見到後,驚訝地:“兕不是犀牛的古稱嗎?但這貨是河馬啊!”
由於那位姐姐在蜀國地位很高,受人尊崇,聽見她這樣喊,老百姓紛紛表示“河馬”十分簡單好記,通俗易懂。雖然這玩意不怎麼像馬,但您是馬,那就肯定是馬。
河馬之名,由此傳開,卻坑了千裏之外的何七少滿臉血。
為防止自己笑出聲,葉顧懷連忙轉移話題:“你父親很喜歡瑪瑙?還是,純粹為了押韻?”
“倒也不是。”何七少心如死灰,木然回答,“聽我出生時,恰好遇上盜匪打劫,混亂之中,一位貴人和家母都動了胎氣,性命垂危。幸好當時家父隨身帶著一根老山參,才化解了危難,保住四條性命。”
“出於對家父的感謝,貴人贈了家母一支瑪瑙簪,家父便給我起了這麼個名字。”
到這裏,他的神色又黯然了下去。
他們家兄弟雖多,真正與他一母同胞的,也隻有大哥。偏偏大哥乃至父親,都可能在這件事上扮演者不光彩的角色。
這令他無所適從。
“你也不要太傷心。”葉顧懷拍了拍何七少的肩膀,安慰道,“換種角度想,磨難其實是一種砥礪,比如你出生的時候,遭了那麼多罪。但或許是托了那根老山參的福,你成了何家唯一一個根骨出色,適合習武的人,生就比他們多一種選擇,不是嗎?”
何七少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他總覺得葉顧懷這句話意味深長,但細細品味,又隻是純粹的安慰,並無不妥之處,就沒再深究,轉而問起最關心的事:“找到他們的據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