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餘長安獨自坐在城隍廟門口,屋內薪火燃盡,隻剩少年一人而已,他沒有喚起少年,隻是在門口看著冬日灰暗的天空。
對於親人,餘長安其實感觸不深,祖父一輩根本一無所知,曾經娘親也沒有給自己提起過,父親自小沒有見過,聽母親說是個皇帝,唯獨娘親,曾經二人一起在齊乜山小竹院相依為命,餘長安感慨頗深。
娘親是一名極為孤傲的女子,在她看來,厄萊城所謂的什麼豪門世家府邸不過是市井小民,根本就不值一提,恐怕放眼整個天域王朝,都沒有人能入娘親的眼。娘親不但傲而且強硬,齊玄曾經有一次與餘長安說,在她們母子剛來厄萊城的那一年,娘親基本上將三府打了一個遍,用娘親的話說,有事盡量要講道理,道理講不通那就打完了再將道理,所以在厄萊城,娘親的道理最為講得通,大家小姐這等溫文爾雅,端莊賢惠顯然不適合娘親,江湖女俠快意恩仇還差不多。
隻不過娘親在他五歲那年也走了,餘長安之後對親人的感覺就隻剩下了齊玄,包庇著他那些年的年輕氣盛胡作非為,甚至在與王府決裂之時不惜與其死戰到底。
然而除去娘親與齊玄,餘長安便沒有所謂意義上的親人,所以他想不通也不理解為何作為至親之人會做出這樣的舉動,隻不過這江湖事他餘長安想不通的太多,能管的又有幾個?所以他隻能裝作不知罷了。
王小醒來,有些落寞,他走到餘長安的身邊後,和他一樣在門口坐下,看著外麵的風雪,竟然一言不發。
餘長安看著遠處,他平淡的說道:
“他走了。”
少年點點頭,他眼圈有些發紅,卻沒有流出淚水。
“我知道,昨天晚上我沒有睡,我早都知道他要走,也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這話倒是讓餘長安有些意外了,本就因為沒有親人而無法理解親人行事的他問道:
“你知道他要走?你是怎麼知道的。”
少年雙臂抱著膝蓋,蜷縮在門口,他仿佛在述說別人的故事一般的說道:
“鳳淩郡根本就沒有我二叔,他們十年前就搬走了,所以他想帶我去鳳淩郡不過是給我找一個更不容易餓死的地方罷了,這些我都知道。”
餘長安沉默不語,一是不理解或者說是想不通這對祖孫,而是有些感同身受,畢竟少年如今和他一樣是孤苦伶仃一人而已。
少年繼續說道:
“一月前他在官道上撿到了一錠十兩的大銀,他以為我不知道,就藏在了床頭下麵,其實那天我就在那邊,剛剛和人打完架,我是看到他撿到銀子後,衝忙的跑回去的。”
餘長安轉過頭看著少年,靜待下文。
少年繼續說道:
“家裏沒有田,他又老我又小,這些年基本上是靠著左右鄰居救濟度日,有了這錠銀子,他就可以安享晚年,而我若是在的話,隻會成為他的累贅,至於養老送終,他才不會在乎呢!”
餘長安歎息一聲,他說道: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回去麽?”
落寞的搖了搖頭,少年雙手死死的抱緊膝蓋,他說道:
“回去也沒有用,他肯定也不會回去,我會繼續去佘流城,然後等天氣暖和一些,再去鳳淩郡,想辦法在那邊活下去,隻要不死就行,總是會有出頭的一天的。”
餘長安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站起身看著蹲在旁邊的少年,也不知如何安慰,他走進屋內,拿起少年的木劍,隨後將這把柳木削製的木劍交到少年手中。
“帶著它,該出發了。”
東陵城南門外,餘長安帶著少年王小和一柄木劍,迎風雪前行。
從厄萊城到鳳淩郡其間間隔著一個童湘郡,佘流城便是童湘郡的重地,若是按照餘長安一人的速度,最快也要在二月初可達佘流城,不用一月便可到再達鳳淩郡,繼而轉入少華山之中。
現在帶著一個孩子,速度自然會慢上很多,不過他也不在意,這一路並非隻是為了衝忙趕路,李老頭曾經說過少華山脈之中的那個東西,是日後突破一品的關鍵,而對如今的幫助並不明顯,他必須在到達流亭州戰場之前步入二品之境,唯有這樣才能在千軍萬馬的混戰之後做到自保,若是不然命都沒有,還練的什麼劍。
一連五日,原本歡脫的少年都是沉默不語,餘長安看在眼中,聽之任之,他無法體會著其中的滋味,所以不好說些什麼。
出東陵城差不多三百裏,餘長安估計今日傍晚便會抵達康集鎮,沉默了數日的王小抱著木劍,他問道:
“餘大哥,你說要教我幾招劍法,是真的假的?”
餘長安看了一眼神情憔悴許多的少年,他緩緩說道:
“當然是真的!”
落寞的王小雙眼中流露出幾日以來少有的煥發神情,他繼續問道:
“餘大哥,你是不是一個行走江湖的高手?”
餘長安看著總算有些神色的王小,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