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林波這麼說，金玲兒覺得心裏有什麼東西“咯噔”響了一下，但從林波臉上分辯不出他這話中的話是什麼意思，仔細想想，又怕是自己多心，平日裏貧嘴慣了，也許就是隨便一說，她本來想解釋是個女同誌，晚飯後陪她走走大橋，到了嘴邊不想說了，按部就班地回答：早上他們來礦區檢查工作，下午說是要參觀大橋，所以，讓我提前過來等。
那是算工作呢，還是算私事呢。林波不依不撓。
這個問題，要你說了算啦。金玲兒有些煩了，不知道為什麼，林波這麼一說，不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隻覺得心裏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難受，又不好發作，隻把臉色陰了下來。
林波自討沒趣，還想說幾句，看金臉兒臉色晴轉多雲，一時語塞。金玲兒轉過頭來盯著林波看，目光停留在他的嘴上，她仿佛想起什麼，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東西浮了上來，心裏有一池水清清的洇開，沁出幾絲涼意。
多年前也是這麼一個晴好的黃昏，曾經聽劉小玉說過，她嫁給他就是因為他的嘴型長得像一個人，此時，這個人從金玲兒記憶深處撥開萬層煙雲浮了出來，她想起了他的笑，他的嘴，他的卷發，還有那個深情而纏綿的初吻。
江水洶湧，記憶澎湃。金玲兒沿著江水的方向可以看到山那邊那片正盛開的金光菊，經過幾年的時間，花開得更加繁盛，覆蓋了江邊幾十畝的土地。從這邊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金色的花海。然而仔細想想，人，卻越走越遠，遠得連距離都沒剩下了，心也日日荒芫、寂寞、蒼涼。
早晨發生的一幕又如潮水般湧了上來。因為每天上班前要背《毛主席語錄》，工人都比平日早半個小時到達廠區大門，人人手裏拿著小紅本本，張大嘴高喊：毛主席萬歲，萬萬歲。並且，還要做到早請示晚彙報的政治活動。早上，要向偉大領袖毛主席請示這一天的工作、學習，一天工作結束後要向偉大領袖毛主席彙報這天的工作、學習情況。
清早起床後，金玲兒做好早餐，給寶珠找衣服的時候發現，圍裙上壞了一條口子，上班時間有些緊，金玲兒便趕緊找來針線準備隨便縫上幾針應付一下，偏偏這時候寶珠睡醒了，瞪著一雙小眼睛看著媽媽。
金玲兒對寶珠說早點在餐桌上，過會兒起來自己吃。
寶珠又問是什麼。金玲兒回答是饅頭。寶珠就不樂意了，邊哭邊喊要媽媽把早點換成油條。
馬上就到上班時間了，金玲兒哪有時間買油條，隨便哄了寶珠幾句，寶珠平日裏經常一個人被關在家裏，小小的心裏裝滿委屈，好不容易逮著母親一次總要撒撒嬌，當然不依不饒，沒說幾句又是哭又是喊，一聲比一聲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