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綠源的時候,鳳英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帶大南小南來看他,兩個孩子一前一後趴在父親背上,要和他一起做遊戲,要他講故事,要和他一起玩,團子覺得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了,現在想來,那是一副放在藍天下的畫卷,可以用一生去回味。可是現在,由於礦洞比較偏遠,大概半年或是一年都回不去,鳳英自然也沒有辦法來看他,想到自己的親人,也想到羅惠和其他的朋友,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見。尤其是羅惠,自從出事後,他知道羅惠因此受了很多苦,他本來是想幫她,沒想到反而害了她,他痛恨自己的衝動和無知,然而,現在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再多的悔恨也無濟於事。
在團子離開前的一個晚上,羅惠曾趁著黑夜偷偷來看過他,那是她冒著生死的危險來看他一眼,他看到羅惠身上的傷,他有深深的自責和歉意,羅惠按住他的手,溫和地說:兄弟,你是因為姐才去受這份苦,咱們姐弟就什麼都不要說了,你要一定堅持下去,不管有多苦有多難,你要相信姐說的話,苦日子總會出頭,姐天天等你回來。團子哭了,羅惠的話給了他勇氣和安慰,為了這個姐姐他做什麼都值得。
這片礦山在一片裸露的山脊上,除了幾棵稀疏的樹木之外便是荒草,從團子的角度看過去,荒草淩亂,蕭蕭滿目,衰敗的礦洞猶如野獸低矮昏暗的洞穴。每次,在老礦工的帶領下進入礦洞,要先深深的埋下腰,爬進黑咕隆咚的洞口,礦洞裏伸手不見五指,借助幾處星星點點的豆油燈火,用血汗和生命挖掘深埋在地心的銅礦,下井的工作服,長年累月不洗滌、不更換,跟鐵一樣重,有點象古代馳騁疆場的鎧甲,就連走路都困難,更別說是穿上它進出幾十米深的井下工作。
進入礦洞後,每天上班要爬好多盤七八十度、懸吊在天井裏的鐵梯子,才能到達工作麵,扛鑽杆,拎油桶,背機頭,井下采礦打中孔是最差勁的工種,又髒又累,還要預防患矽肺病的危險。岩石十分堅硬,一鑽就卡鑽,一卡鑽就要用短粗的鋼釺拚命敲打,直打得鑽機噗噗噗的叫了,然後,才將鑽杆慢慢退出來,方得鬆手。接著,又再次慢慢將鑽頭推進鑽孔中,磨呀磨,試圖穿過岩石破碎的斷層。實在打不進去,也隻得將未打完的鑽孔作廢,重新補打一眼。經常出現卡鑽時,在敲打中,當鑽機突然發出噗噗叫聲時,鑽機裏起潤滑作用的機油,又突然冒出來,噴得一身上下。因此,從洞裏走出的采礦礦工們,就象在垃圾堆裏滾過的叫花子,髒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