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寶珠忍不住還是去了學校，她想去看看小童老師，教室裏的學生比頭天少了一半，大概都是父母不讓去了。寶珠正失望呢，沒想到小童老師還是來上課了，她走進教室的時候依舊是笑咪咪的樣子，隻是看見學生少了一半的時候，她才難過的說：同學們，不管發生什麼，咱們也不能耽誤自己的學習，要做有知識有文化的人，就要好好讀書，寸金難買寸光陰啊。
課上了一半的時候就上不下去了，原因是因為寶珠的哭聲讓小童老師不得不停止了講課，因為寶珠看見了小童老師細長白晰的脖子上，有一塊又紫又腫的傷口，不僅是脖子上，還有手背上，腳上，每一處都是那麼觸目驚心！寶珠好心疼，她的眼淚叭答叭答不聽使喚一樣的落了下來。小童老師隻好合起課本，走到寶珠麵前問她怎麼了，寶珠沒有回答，隻是哭得更大聲了，小童老師又來抱寶珠，她拍著寶珠的肩膀，耐心地說：不要怕，別哭。不要怕，別哭啊。
後來，這樣的事情就接連不斷的發生，而且，一次比一次殘酷，許多年後，寶珠還清晰的記得，小童老師混身上下被綁了繩子，她瘦小的身子背後站著兩個高大的學生，他們一手抓著小童老師的胳膊，一手揪著她的頭發，她的頭已經被剃成了陰陽頭，半麵頭皮發青，像個烈鬼，身後的兩個人又命令她低頭認罪，使她成飛機起飛狀，說她是走資派，
寶珠意識到，世界完全變了，留長頭發，不可以，穿高跟鞋，不可以，塗口紅，不可以，唱老歌，說是靡靡之音，去寺廟燒香磕頭，你是當真不想活了。女孩子臉長得白嫩，不再被看做好看了，身穿花衣服，不再被看做美了，唱歌要唱狠的，唱有力量的，唱熱血沸騰的，走路要噗嗤噗嗤地響，讓大地顫抖。說話不能輕聲細語，要大嗓門，要有力，一邊說一邊打手勢，要挺胸揮拳頭。
每天都有事情發生，這些事情讓一部分人心情激蕩，也讓另外一部分人心驚肉跳。
一個月後，小童老師自殺了，她用自己的白裙剪開，編成一條細繩子，把自己吊死在了學校門口的那棵拐棗樹上。第二年春天，拐棗樹結果子的時候，偉業還給寶珠摘來幾個果子，說味道可甜了。寶珠把拐棗捧在手心裏，那果子七彎八拐的，寶珠想：這世上怎麼還有如此愁腸百結的果子啊。她放了一顆在嘴裏嚼著，那果子澀甜澀甜的，寶珠嚼著嚼著，眼淚又管不住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