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夜裏,他再一次裝做若無其事地鑽進她的被窩,她溫熱的體溫激發著他男性的欲望,他突然表現得那麼強烈,仿佛這是世紀未的最後一次,他用一雙手強行捉住她的胸,似乎要使盡憑生的力氣來喚醒她的沉睡。可她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平靜中甚至有一股寒氣在暗中抗拒。胡成海的情緒突然之間就崩潰了,藏在他心底的那坐千年火山正在外延和噴發,一段時間以來,積壓在他心底的所有焦慮、疑惑和煩燥,此時,從他的心底噴薄而出。
他發出一長串息斯底裏的詛咒,是用最標準的上海話說的,連他的妻子羅惠都聽不清楚,每一個字在他的牙齒上噴射出金屬的火花。然後,強行用最野蠻的方式進入了她的身體,整個過程中,他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會像個無助的孩子號啕大哭起來,他的淚水一直在嘩嘩地往下流,落在她的心上,窩成了一汪水。
寞寞之中,他意識到,這一夜後,或許他將永遠地失去她。
然後,她突然伸出柔軟的雙臂,將他寬大的身子摟進自己懷裏,他貼著她的胸,聽到了她的心跳,她的心跳和著夜的呼吸,在蒼茫的大地上同起同落。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背,那手勢既溫柔又勇敢,像是撫摸舊年月裏的某一段心事。他開門見山地問她:你真和肖雲金做了那事。
是。她回答得毫不含糊,目光落在胡成海緊緊攥著的拳頭上。
為什麼,你是為了我嗎?他又問。
不是,是為了我們的家。她平靜地回答,接著又補充說:我想要一個安穩的家。聲音中有輕微的顫抖,如同在光線中飛舞的細小灰塵。
胡成海便不再說話了,如果今天之前他還對他的妻子羅惠有那麼多的不舍,那麼多的依戀,那麼,從那一天起,他開始對睡在他身邊的這個女人產生了強烈的厭惡。他一直是個要求較高的人,對於生活要求精致和完美,但是現在,當他看到身邊睡著的這個女人的時候,就會情不自禁想起她和那個陌生男人睡在一起的樣子,那個粗俗的男人,那個滿口髒話的男人,那令人惡心的畫麵總是在他眼前恍動,甚至惟妙惟肖。
他沒有辦法麵對現實,也沒有辦法逃避現實。他像一隻被壓在砧板下的蟲子,覺得惡心、憋屈,卻又無可奈何。“人生”二字有多抽象,“夫妻”這個詞又有多意味深長。活著,就要付出代價。活著,就要承受,就有責任。這就是現實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