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葬禮過後(1 / 2)

她想起十歲那年,她貪玩地要和父親躲貓貓,無意跑到小巷子裏,遇到了一個喝醉酒踉蹌走向她的流氓。那個邋遢的男人,猥瑣而得意地看著她,他的喉嚨裏發出低低的明顯歡愉的笑意,一步步逼近她。她害怕地一步步後退,直到她摸到身後的牆,退無可退。她絕望地用雙臂捂住了眼睛,就好像看不見了眼前可怕的男人,他就真的不存在了。就當那流氓滿身的酒臭將她包圍,她的父親忽然出現了。

“家星——”父親驚聲喚著她的名字,趁男人扭頭看他,從男人的手裏把她奪過去,小心護在懷裏……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凶狠的一拳拳砸在父親的胸口上,她看著父親當時吃痛的猙獰表情,害怕極了,她真害怕他當時就痛得死掉了。她蹲在父親身邊,放聲大哭。那個流氓終於害怕地逃走了。而她的父親,笑著撫了撫她的腦袋,把她摟在懷裏,說:“小星啊,Daddy沒事,沒事。不要哭……在大庭廣眾下流眼淚,會很丟臉……”說著,幫她擦掉眼淚,說:“走,你不是說想吃冰淇淋嗎?”……

她心裏忽然有了難言的痛楚,像是溫室裏一直被嗬護生長的花,突然就被連根拔起。天地間,隻剩下眼前的一片灰暗。“我想吃冰淇淋……”她說。

“好!”他答應她。

之後的整整四個多小時裏,他開車帶著她奔走在A市的大街小巷。她說,要去找一條小巷,那條小巷的出口拐角,有一家小小的冰淇淋店。他問她,哈根達斯不行嗎?她搖頭,哦,不,崔世豪,相信我,那家小店裏有世界上最好吃的冰淇淋,我敢保證你一定會和我一樣喜歡的!她甚至對他笑了笑。於是,他不再過問什麼,他知道她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他帶著她遊走在這個城市每一個角落,從天亮到天黑,從城東找到城西,穿過大街走向每條小巷……然而,直到她筋疲力盡地癱坐在大街上,他們始終沒有找到她說的那條小巷,和小巷出口拐角那家擁有世界上最好吃冰淇淋的小店……

她崩潰地哭起來,蹲坐在大街上,完全忘掉了平日珍愛的形象。路過的人們都不禁回過頭來打量這個哭腫了眼眶的女孩。而女孩的身後,筆直等著一個提著女士鞋子的高大男孩。等她終於哭累了,終於上前給她一個懷抱……

驚醒過來的時候,還是夜半。月光照在她一雙裸露在外的赤足上,有種異樣的蒼白。她下意識地抓起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懶洋洋的,顯然剛被電話鈴聲吵醒。

“怎麼了?”那一聲溫柔,她忽然就經不住委屈起來。何時,她那樣依賴了他呢?恐怕就在他拉起難堪得跌落穀底的她,從他嘴裏吐出“我們家星”那四個字吧?

“Colin?”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詢問。

她重又放下了電話,即便過往對他再是依賴,這三年來,他狠心沒有給她任何消息,她何嚐不是習慣了一個人呢?這世上,又有誰是離不開誰的呢?

門鈴響的時候,天不過蒙蒙亮。門外,訝異地站著那個夢裏的男子,手裏提著一個裝滿了食物的紙袋。自那夜溫柔繾綣過後,她已有好些日子沒有見他了。此刻,他就站在那裏,瘦弱了一些,憔悴了一些,連眼窩也深深嵌進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