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怎麼可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
他冰冷的手拂去她瞬間滾落的眼淚,那熾熱,令他被凍得麻木的手恢複了些知覺。他說,我們兩個,總要活著一個,才能去完成沒做完的事啊!
我死了,崔市長會覺得終於得到了解脫。從小,我就一直闖禍,他早就嫌我麻煩……我死了,他一定會麵無表情地交代他的秘書:“小劉啊,那你安排好他的葬禮,再看看我的行程,有沒有時間過去參加……冷風灌進他的嘴裏,鑽入鼻腔,讓他不住地咳嗽了幾聲。可他還是繼續說,一如既往玩笑的口吻,隻想讓她重新燃起求生的欲望。他將市長父親處變不驚的語調模仿得惟妙惟肖。“也許那天行程很滿,說不定還會讓小劉給我定個花圈送去。”
他背著她,腳步越來越蹣跚。
如果我死了……他笑得苦澀。那一刻,麵對一望無際的前方,他也不知道這會不會是自己最後的遺言?所以他有些悲戚地告訴她說:佟家星啊,其實我一直有個秘密誰都沒有說。和你一樣,我也從小就沒有生母。據說,她剛生下我,就移民去了英國。我派人查到她……的下落,可從來沒有勇氣,走到她麵前,問問她為什麼從來沒有回來看我?如果我死了,她如果去參加葬禮,你一定……一定替我問問她……
雪依舊如搓綿扯絮,紛紛揚揚,似乎終於小了一些。但風卻更大了,能吹進厚厚的棉絮,寒冷刺骨。
他說:“佟家星,別睡,你別睡啊!睜開眼看看,這風景多好啊!別人……也許一輩子……”
她的眼皮越來越重。聽著他說了那麼多話,卻更覺得困倦。終於,完全失去了意識。
她醒來的時候,是在酒店的被窩裏,屋子裏暖氣很足。小莊告訴她,是兩隻馴鹿帶人救了他們。
她沒有絲毫猶豫,掀了被子就跑去找崔世豪。他正穿著棉質的寬大睡袍,站在火爐前,一手拿著威士忌,一手習慣性地插在睡袍的口袋裏。據說,喜歡把手插在兜裏的人缺乏安全感。
他從落地窗望出去,屋外天地一色,冰冷而遙遠,與此刻的房間仿佛割開成兩個世界。他在思考,劫後餘生,應該做些什麼?如果生命將會在某個時刻毫無預兆地停止,他可以在世上留下什麼呢?他想起十五歲時的作品——帝豪大廈。
或許他太過沉思,未反應過來她站在他身後看了許久許久。他思考的樣子,嚴肅而專注。等他感受到一雙柔軟的手臂從身後圈住他時,才驚詫腰間那雙白皙的手指。隨手將酒瓶放在壁爐前的櫃子上,大掌覆上那雙手,輕輕掰開。他看著她,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撫上她的發,撫上她的眉眼,撫上她的鼻,撫過她仍然欠缺血色的雙唇。
他的手適才放下。她便墊了腳尖趁機吻上去。
他擁著她的纖腰,在未完全喪失理智前,稍稍放開她問:“我可能……並不是你想要的人!”
她的笑容鮮豔欲滴。“崔世豪,就算你還像以前那樣,身邊整天圍繞著鶯鶯燕燕……”她將他拉近一些,堅定地告訴他:“如果你注定要墮落,那麼現在開始,我就陪著你墮落!”她攬過他的脖頸,吻上他的額,吻上他的眼,吻上他的唇……
此刻,偌大的集裝車廂裏。她的麵前,依舊是壘高的紙箱,頭頂的橘色燈光晃動著,在地上拖出不同的影子。她相信,他一定會來救她的!她相信!
可是,這一次,她等來的並不是他!
“你怎麼樣?”一張臉漸漸湊近,算不得帥氣,但棱角分明。
有幾分麵熟,但她一時想不起是誰。“你是誰?”她蠕動著雙唇,幹燥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