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雲漫漫而奇色(2 / 2)

和檀奇一陣說笑之後,阿育心裏的鬱悶之情也稍稍衝淡了一些。他打開檀奇所說的木盒,裏麵有兩件東西,其中一件是一本焦黃的破書,被火燒過,稀稀拉拉隻剩幾十張殘紙。

“老子的物品裏居然會有書?”阿育一愣,老半天才想起這是阿卡教官送的。後來羅吉等人要放火燒死自己,這本隨身帶著的書也被燒殘了。

阿卡教官要是看見這本書現在的樣子,非罵死自己不可。

另一件是一隻金色的卷軸,用銀線捆住,係著漂亮的繩結。這是神廟的霞格利什副主祭送的,說是讓自己好好練習,結果事後也被自己扔在一旁,差點忘了。

阿育先隨手拿起了破書。它本來是紅羊皮封麵的銀邊精裝手稿,但被火焰舔舐過後,封皮已經燒掉一小半,剩下的部分也被熏黑了,依稀能看見用漂亮花體字勾勒的書名--“戰爭論”。

下麵是用小體字謄寫的作者名“縛日羅”。

這可是個驚天動地的名字。任何一個對露地大陸的軍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這個四十年前夜柔王國的一代名將。他曾經是希毒邦國西境守將心中的噩夢。

然而,阿育隻隨手翻了幾頁,就作出了簡潔的評語:“沒勁!”

他認為,對於自己這個從不讀書的大老粗來說,能這麼翻上幾頁已經很不容易了,很對得住教官的一番心血了。

正要把書扔回盒子裏時,忽然,書頁上的一行字躍入了他的眼簾:“戰亦如狩”。

阿育看見“狩”字,頓時精神一振。“打獵?哈哈,老子就愛打獵。”

少年時代,他最喜歡幹的兩件事兒中,除了和鎮上的妞兒們鑽柴禾堆,剩下的就是打獵了。十幾歲時,他曾經靠一把鏽鐵叉和一把鈍刀一個人幹翻過一頭鐵脊胡狼,那可是他人生至今為止最大的驕傲之一。

在“狩”字產生的良好印象下,接著讀了幾句:

“指揮士兵,就像驅趕獵犬;戰爭永遠不是等價的交換,就像你帶上最好的犬隊進山,卻有可能最後兩手空空;但如果你隻帶一頭瘦鷹,那麼則永遠無法捕到巨熊。”

阿育“嗯”了一聲,心有所動,找了把木搖椅,把自己用最舒服的方式放了進去,繼續讀了下去:

“……戰場總是有難以預測的風雲,為將者無論怎樣籌劃,一到交鋒,總免不了千變萬化;戰場的某一點所吞沒的戰士總會比另一點多些,仿佛同一塊海綿的各處吸水性強弱不同,那麼你是該繼續多填一些士兵進去?還是及早抽身出來?……”

阿育一口氣讀了四五頁,才合上殘書,長長籲了口氣,心裏若有所悟。

他忽然感到有些口渴,向門外喊道:“倒碗茶來!”

一個瘦小的執勤戰士吭哧吭哧跑了進來,翻箱倒櫃,團團亂轉:“副團長,請問茶葉在哪裏……”

阿育奇怪道:“你是新來的?以前的桑加伊和熱弟呢?”

小戰士結結巴巴地說:“他們兩個被檀奇團長帶走了,說是今天團隊要去打劫城郊的一個盜匪團,需要充實人力;她改派我來照顧您……”

“你?”阿育看著他明顯孱弱不濟的體格,有些失落,“可以前雪團長專門讓他們倆個保護我的呀!”

“這……檀奇團長說,您那麼厲害,自己會保護好自己的;照顧您的事有我在就夠了,用不著拖住那麼多人手……”

小戰士忙了老半天,才衝好了一碗茶。阿育接過來剛喝到了一口,立刻忍不住“噗”地吐了出來:“兄弟,你怎麼放這麼多鹽?”

“不多啊,才半斤而已……”小戰士一臉無辜。

阿育擺擺手讓他下去。檀奇那嬌俏又狡黠的壞笑仿佛又浮現在他眼前。阿育哀歎一聲,目光落到《戰爭論》的“論用兵”上,喃喃自語道:“用兵,用兵,無兵可用!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