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花叢(1 / 1)

存顥是個浪子心懷的人,昨天講過的話今天未必記得,尤其是對女人講過的話。

上午在朝堂上聆聽晉王李克用的一番教誨,又回府吃了茶水點心,未等家中的美妾們纏上身子,就換了便服,溜出府外逍遙去了。

在大明宮舊址古殿四周,有一片數十畝的園地,種植著許多花草樹木。在這陽光尚不算炎烈的初夏,盛開了一簇簇一叢叢的牡丹。

繁花似錦、富麗堂皇的花叢中間,立著一位美如仙子的背影。一動也不動就那麼靜止地立著,象塊美人石一般,烏黑的長發垂在腰線以下,如絲般光滑,全無城中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般讓人看著庸俗。長發僅用一條藕色絲帶鬆鬆地束住,極細的腰肢,罩著一件月白色長裙長曳及地,顯露出嫋娜多姿的體態,裙腰係著一條淡蘭色的絲絛。

女人雙手放在前麵,從他的角度看不到她在做些什麼。兩耳吊墜僅為獨粒珍珠,隨著輕風吹拂而輕輕地蕩動。輕緩地似乎時間也放緩了腳步。

存顥內心一陣悸動,在這片色澤豔麗的牡丹花叢中,女子是那麼的素雅高貴、超凡脫俗,令群花失色。

她是誰?城中幾時有這種出塵的女子?存顥帶著滿腹的好奇,漸漸不滿足於遠觀,更想近距離地接近她。她身上似乎有股超乎尋常的魔力,吸引著他。

而她仍像沉浸在時間的長河裏,並且被誰施了定神術,沒有絲毫查覺有人靠近。

存顥輕步來到女子身後,等走近了才看到,原來她手裏拿著一張紙和一支細細的東西,聚精會神地描繪著身前一朵黃色的牡丹花,紙上已經畫了半株,大概能看出花形的樣子。

可是?……

她手裏拿著的是什麼?……

存顥看著從那細細的東西尖頭流出黑色的細線,是什麼筆嗎?怎麼可能不用墨汁?

他越想不明白靠得越近,呼出的氣息吹到女子的耳畔,那女子才驚覺身後的人。

回頭看了一眼,清澈明靜的眸子令存顥心頭一顫,隻這一刹那,他如同被捕獲的小鳥,在女人黑亮的瞳孔所織就的網中,再也無力掙紮。

他再也不想掙紮,再也不願幻念,追逐一世的浪子之心,情願淹死在這黑海裏。

前方尋來的亞子,看到眼前的這一幕,臉色瞬間變為冰冷。如果此時他手中有劍,真想立刻刺瞎此人的眼睛。

可是,不行,他是他的兄弟,是他父王帳下的大將,也是軍中立了無數軍功的人。

但他並不想令這情景再繼續下去,蓉兒隻能屬於他一個人,不能與任何人分享她的美麗。

存顥低聲假咳了一聲,令緊張的喉嚨鬆馳起來,否則他感覺講不出一句話來。他拾起往日的風流本色,用一貫瀟灑動人的磁性聲音道:“姑娘是在畫這株牡丹嗎?”

女子大方地點點頭,眼光又重回到手中的畫筆。

存顥有被忽略地尷尬,打破難堪又道:“像這種凡品,怎會入得了姑娘的慧眼,我府中有幾株珍稀品種,能否邀請姑娘隨我到府中觀賞?”

女子輕笑一聲:“你們都是用這種方法與女人搭訕的嗎?”

“唐代劉禹錫有詩曰: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我今日得見姑娘,發現姑娘好似芙蕖,竟比這國色天香的牡丹還要美上幾分呢!”他故作風雅地搖著紙扇,向花叢點上幾點。

女子被他的舉動引得“咯咯”笑了起來,“你非要背一段詩才會說話嗎?”

存顥給她笑的莫名其妙,摸摸臉上,難道是我今天不在狀態嗎?正搜腸刮肚地想著詞兒,一個煙綠色袍影夾入兩人中間,立時逼得他倒退一步,沒待他看清楚,那人已經拉住女子的手腕,大步離去。

女子被那人霸道的扯走,畫了半株的牡丹掉在了地上。

他看著遠去那高大的背影,莫不是李亞子?

低頭撿起那半幅畫兒,她是誰?這個疑問再次提上心頭。

半晌,眼睛裏泛上血紅的怒氣,不管他是誰,這個女子非我存顥莫屬!

蓉兒被亞子拖著,來到存顥視線觸及不到的地方,亞子才把手鬆開,蓉兒揉著被他抓疼的手腕,白皙的皮膚上已經泛起一片紅痕,那是血液不暢通造成的。

“你在幹什麼?你憑什麼幹涉我的事情?你是誰?你算什麼?”

亞子眼前的蓉兒此刻像變成了一頭小母獅,睜大的眼睛向他噴出憤怒的火焰。